她把兒子得病的原因歸咎於林之川,責怪他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她想起林之
川在酒桌上那一副醜陋的嘴臉就生氣,一股寒氣在她的身上流淌著,心不住地往下
沉。一種絕望無力感使她喘不過氣來。幸好,經過及時輸液,兒子的高燒很快退了。
第二天一大早,當鍾馨正給兒子洗臉的時候,林之川來了,他提著飯盒,大模
大樣地走進來:“你昨天帶兒子來醫院,怎麼不告訴我一聲?”說著,把飯盒放在床
頭櫃上,畏怯地觀察鍾馨的臉色。
鍾馨心情複雜地瞥了林之川一眼,看到他一大早就負荊請罪般地來了,她心裏
那股怨氣已經消失了一半。畢竟是夫妻,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她努力放緩聲音:“你
還好意思說我?”
林之川一屁股坐在床邊上,帶著討好的神情擠出一絲笑容:“你不知道,我是給
他吃過藥後才出去的。”
“你不管什麼時候也誤不了喝酒啊。”鍾馨彎下腰,在盆子裏搓著毛巾。
兒子見到林之川,馬上從床上爬起來撲到他的懷裏。林之川在兒子光潔的臉上
親吻著,看到鍾馨沒有發火的意思,林之川放心了:“嗯,你又不是不了解我,你不
要說那麼多了,你這麼嘮叨,會老得快的。”
“嘮叨?你為什麼不檢討自己?”鍾馨把毛巾擰幹掛在衣鉤上,端起臉盆到外麵
把水倒了,回來後說,“把發高燒的兒子丟下不管,以為給他吃點藥就行了?”
林之川和兒子嬉笑著沒回答。
“天氣這麼熱,兒子躺在地板上你放心?”鍾馨強忍心中的不快,“那酒你能喝
得安心嗎?”
“現在也沒什麼大事嘛?樂樂不是好了嗎?”
林之川孩子氣地笑著,他身高171 厘米,五官勻稱,圓臉盤,不胖不瘦,寬肩膀,
一頭烏黑濃密的短發,濃眉毛,細白皮膚。最讓鍾馨欣賞的是他的牙齒和雙腿,林
之川的牙齒潔白整齊,像珍珠似地閃著光澤,雙腿修長結實,沒有一絲贅肉。美中
不足的是:他的鼻子有些潮紅,鼻孔經常堵塞,還不時流些清鼻涕,說話時鼻音蠻重,
嗓音略沙啞。如果不是這些,他真稱得上是標致的美男子。
兒子依偎在林之川懷裏,臉上充滿幸福的微笑,撫摸林之川衣服上的一顆紐扣
兒。在兒子無限信任和嬉戲中,林之川恢複了一個父親所應有的慈愛,他捉住兒子
的手,不住地吻著親著。
“你不知道喝酒的樂趣,再說昨天要是和你回去,鄰居就會笑我怕老婆,我不
能讓他們笑我。”
“你什麼時候怕我了?還說什麼樂趣?我真替你害羞。和你說過多少次了?要
注意身體,注意身體,自己有病,還要拚命喝。”
“酒就是最好的藥,隻要有燒酒,這病就自然好了。”
“醫生一再勸你,不要喝那麼多酒,你就是不聽。”鍾馨突然想,一個連醫生的
話都不聽的人,自己的話又有多少分量呢?
“我經常下鄉去工作,如果不和他們喝酒,人家就以為我看不起他們,這是農
村的酒文化。”
鍾馨嘲諷地:“哼!觥籌交錯也是文化?”
“誇大其詞,沒那麼嚴重。”林之川強辯,“人呐,要入鄉隨俗才能生存。”
林之川是國家恢複高考後的第一批中專生,土肥專業,畢業後被分配到縣農業
局土肥站工作,由於常下鄉,所以經常和當地的農民同吃同勞動。在少數民族地區,
很多地方都有自己的民俗民風,非常純樸好客。比如,每當有人要來村子時,村民
們都會端著自釀的白酒等在村口,來人隻有通過對歌和飲酒之後才能進入村子。幹
部們來到後,村民也是輪番把幹部們請到家裏吃飯。這裏的吃飯隻是借口,其實都
是喝酒,每一次喝酒,都用大碗,並且得一口氣把酒喝幹了,如果不這樣,村民們
就認為你看不起他們,工作也就沒法開展。曾經有不諳此情的省級領導來到村裏,
結果村民們就因為對方不肯喝酒而不配合工作。也正因為這樣,喝酒已成林之川工
作的一部分,久而久之,林之川的酒量就鍛煉出來了,現在一天可以喝一斤白酒,
用他的話來說,越喝越有勁。在這裏,鍾馨固然不喜歡喝酒的陋習,但她也僅僅停
留在不喜歡的階段,並沒有去譴責和改造它的意思,隻是林之川的酒癮越來越大,
好像中了毒似的不能自拔,這一切,她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呀。
“入鄉隨俗也要分場合,現在是在家裏,又不是你所說的鄉下。再說兒子發病
得這樣,你還要去喝酒?”
“昨天也是他們拉我去的,如果我不去他們就會說我怕老婆,連喝酒都要受老
婆管,再說了喝酒喝慣了的,如果有一天沒有酒喝,會很難受的。”
“你看看,這才是你喝酒的真正理由,還說入鄉隨俗哩。我真不明白,難道一
天不喝,你會死啊?”
“雖說不至於死,但現在不也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嘛!”林之川偷偷地窺視鍾馨的
臉,嘻嘻哈哈。
“玩物喪誌,酒不僅會損害你的身體也會腐蝕你的靈魂。”鍾馨蹙著眉頭,“你要
覺醒。”
“大驚小怪。”林之川高聲說道,“這是為了生存,我們的習慣就這樣了,不然你
的工作沒法開展。”
“借口!喝酒也要看時間吧。”鍾馨忍無可忍大聲起來,“你也是有文化的人,竟
然為了酒連孩子都不顧?我真懷疑如果是在戰爭年代,你會為了酒,去出賣朋友的。
你看電影裏的人物,就你現在的樣子,早成叛徒了。”
林之川不高興地說:“喲!說得那麼難聽!我還不至於像你所說的那樣不堪入
目。”
不等鍾馨回答,又急忙補充一句:“知道我們這兒的少數民族文化吧,喝酒就是
其中一種。”
“文化?酒文化?”鍾馨生氣地,“不分白天黑夜,有空就聚眾胡吃海喝,這也
叫文化?”
“嘿嘿,你不喝酒你不懂。別說了,你就是說上三大籮筐也沒用。”
“不僅強詞奪理,還狡辯。”鍾馨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好心當成驢肝肺,總有一
天你會後悔的。”
“不是不想聽你的,可也不是什麼都得聽吧?得,別說了,我什麼都能放棄,
就是不能放棄喝酒。”
在鍾馨童年的時候,鄰居有一個叔叔天天喝酒,不管是在自己家,還是別人家
裏,也不管白天黑夜,隻要有機會就喝,看到鄰居家有點好菜,不請也自動上門找
人討酒喝,每次都喝到爛醉如泥不省人事,有時抱著酒瓶子醉倒在街頭,有時醉倒
在廁所,嘴裏還不停地說醉話,什麼粗話都說。一些頑皮的小孩圍著他不停地取笑,
那個樣子真是洋相百出。
那位叔叔有一雙跟鍾馨的年紀差不多的兒女,女兒每次看見父親這個樣子,總
覺得非常痛苦。鍾馨對她的處境充滿了同情,同時也在她心裏埋下憎恨酗酒的人的
種子。在她的印象裏,愛酗酒的人都是那麼粗俗。她曾經發誓,以後不找酗酒的丈
夫,在她和林之川談戀愛的時候,林之川表現得彬彬有禮,從不在鍾馨麵前喝醉過,
鍾馨有時故意勸他喝酒,他表現出很節製的樣子,這就讓鍾馨相信了他。沒想到結
婚後很快就變了,現在隻要一有機會,也不管白天黑夜,隻要有人打招呼,林之川
都去參加酒會,而且還通宵達旦喝個臉紅脖子粗……
現在林之川就要和自己離婚了,鍾馨本該有解脫的感覺才對,但她絲毫沒有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