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你哥哥性命了?”絕望的聲響也在蘇戊心中奏了響。拿不到劍,蘇己……
“莫要讓我改變主意了……你走吧……日後碰見季姑娘,記得把你的心意告訴她了……”一些滄桑,一些落寞,自是一番枯澀心頭蕩漾著……
“驛艨……我若走了,驛碸真真會死的……今日可是最後的……”
“我知道!我知道!”西門驛艨大聲吼了起來,淚水已經受不住控製地流了下來,“所以,你走吧,趕快走吧,否則我會殺了你的!”這是堂堂男兒心中最後的底線,什麼才能最是勾起你的纏綿你的思念,還有男兒珍貴的淚水?
男兒有苦從不輕言……
水的滴答聲,還有無聲的抽噎,什麼才是值得珍惜的存在?人的這一生能碰上多少次,江湖之中,又有多少人真正值得自己去一拜?
蘇戊慘笑了聲:“不用了……我蘇戊仍舊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珍貴的是什麼……”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紙,遞上給了西門驛艨,“驛艨,這是解藥配方,叫人趕緊去開了吧,第一副藥,需***的血,月冥,你去拿碗來……”
絕望的邊緣,西門驛艨抬起頭望著蘇戊:“蘇兄……”
“驛艨,蘇戊從來都是夜聖堂的人,生是,死亦是……隻有和你的友誼是真的,不曾欺騙……如果可以,或許有那麼有一天,當我們都放下江湖恩怨,可以共飲一杯淡茶,再次聽你和蘇己撫琴弄蕭……”此刻誰能明白他心中的悲傷,或許他並不悲傷,為了自己的意誌而死,才能真正快意人生……
好男兒,今生,不後悔……
最是那一抹心中的柔情,總是用剛強包圍起自己的人,幾番深深最是寂寞……
次日晨,略有霧起。
尹劍歸卻一夜沒有睡的安穩,昨夜,有一個問題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裏,那就是喜歡究竟是什麼?
喜歡?喜歡。直到天空逐漸發白,他才有了些睡意。想著,今天上官茗要去造訪司馬,心下不免略略有些興奮。有什麼好興奮的?自己不知道。
待霧都散了去,尹劍歸恢複好了精神,這才起了身,剛一拉開門,就看見興奮萬千的上官茗,在他房門外站立著,“你終於起來了!”
“小姐找屬下有事?”尹劍歸看著眼神怪異的上官茗。
“是啊,我這就要去司馬家拒婚,我要告訴司馬他爹,我不要嫁司馬那窩囊廢,要嫁給劍歸!”
“小姐,這個事情不可說笑!我曾和司馬少爺結伴歸來,知他相當喜歡小姐呢!”
“你知道喜歡為何物了?”
“……”這話堵的尹劍歸楞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喜歡啊,就是心裏想著一個人,看到他的時候呢,人就會很舒服,他說的每一句話,不論是否重要自己都會記在心裏,想和他在一起,一輩子都不分開,見他受苦,心裏會難過,見他開心,自己就希望他永遠開心下去,想去擁抱一個人,親吻他……說了這麼多,你到底明白不明白啊……”上官茗展露了好些女兒家的羞澀。雖然江湖兒女沒有這麼多的拘謹,但畢竟是未出嫁的少女。
“凡事以對方為先是嗎?”尹劍歸問道。
“你終究是明白了……”上官茗的臉紅通通的。
“我想我是知道了啊……”尹劍歸難得露出了笑容,他抬頭看著蒼天,這蔚藍的蒼穹下,已經有一個人,他想去守護著了,已經有這樣一個人,他想要凡事以他為先了。
雖然那個人,可能不會原諒自己的所作所為,不過這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了,就算是一生隻有苦等和守侯,尹劍歸都忽然覺得心甘情願,原來自己的思念源自對他的喜歡,原來自己的擔憂源自對他的感情,原來他不希望見到玄鶯與他親昵是因為自己想去占有。原來一切都是因為……
“那你……”上官茗充滿期待地說著。
尹劍歸走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上官茗說道:“小姐,我是喜歡你的……”
“我就知道了……”上官茗開心地小聲說道。她用情地回抱著尹劍歸,似乎要把眼前的男子融入骨血之中……
“不過,我還是希望小姐嫁入司馬家……”尹劍歸說道。
“為什麼,你不是說……不是說……”上官茗有些疑惑。
“小姐的拒婚,勢必導致武林紛爭,到時候為了小姐死傷的人,將……”尹劍歸說得好生落寞。
“那你就要犧牲我們的幸福?你何其殘忍……”上官茗縱然是堅強也還是少女罷了,淚水的湧出,寫盡了此刻的她是有多麼的傷心。
“希望小姐出嫁的時候,也不要忘了劍歸的心意……逐漸淡忘了罷……”
“你!你為何叫我愛上了你,再拒絕了我?你怎生舍得?”上官茗氣極,又傷透了心。
“人在江湖啊……小姐……”尹劍歸把上官茗拉離了自己的懷抱,繼續說道:“等下,屬下還是會陪同小姐一起去見司馬少爺的,屬下,永遠都是小姐的屬下……”
“你!怎麼可以這樣……”上官茗哭得悲切,一路跑回了自己的廂房。
尹劍歸呆立在自己的房門之前,慘笑一下,表哥啊,我是一個這樣的人呢,連感情都能利用的人,如今,你若是醒了,還會像當初那樣說願意相信我嗎?
而尚在司馬家休息著的玄逾卻終於在這樣一個豔陽天裏,睜開了那雙多人期盼著的眼睛。久毒的折磨使得他消瘦很多,但此刻,他的麵色開始紅潤,似乎一切看起來都開始往好的那一麵發展著了。
玄逾上下打量著這陌生的環境,雖然自己的頭還是有些發沉,但畢竟是醒了過來,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因為他,有多少天翻地覆的事將要發生了。
稍許天真的玄逾抓了抓頭,穿上床邊的白色衣衫,他望向自己已經骨節突出的手,略一驚訝,瘦這麼多了?自己做什麼昏迷這麼久?到底又昏了多長時辰了?肯定給娘和鶯兒帶來不少麻煩了罷……
他稍微有點興奮,自己醒來的時候娘和鶯兒都不在身邊,那麼自己就可以給她們驚喜啦,他悄悄地整理好了房間,就要從窗戶躍了出去。
這才發現,又是整個地開始天旋地轉起來了,可他已經站在了窗台上,無奈連手都無力扣住窗欄,竟這樣一頭從三層高的樓上栽了下去。心下大叫了一聲,這次玩笑真的開大了,吾命休矣啊……
臉色有些發白的蘇戊回到了客棧,西門家的勢力已經撤了去。蘇己卻端坐在房裏,雙眼無神地望著門的方向。
第三日,失去味覺……
“還聽得見嗎?”蘇戊試探性地問了下。
沒有回答。
蘇戊拉起蘇己的手,蘇己立馬就站了起來,四處無神地尋找哥哥的身影,可是就是看不見。
“哥哥,哥哥是你嗎?是你嗎?”蘇己急急地問道。他連連用手去摸著蘇戊的臉,說道:“哥哥?哥哥?我聽不見你的聲音……”
蘇戊連忙在他手上寫道:“是我……日耀沒有拿到,哥哥對不起你……”
蘇己略略一呆,道了聲:“沒關係,我不怕……我一點也不怕……哥哥帶我走吧……離開這裏……”
“走了你會沒命的……”他繼續寫到,滿是心酸。
“我從不畏死,哥哥,我們不能為了一顆藥折了自己的腰!”
“你想去哪裏?”
“淺塘,再見上一麵季悠然……”
蘇戊沒有回答,原來,他,也愛著她嗎?
“兩日,到得了淺塘嗎?”蘇戊繼續寫道。
“到不了,但我可以死在這條路上……就無怨無悔了……”
“好!我帶你走!”蘇戊沒有再多說什麼,匆忙收拾一了一下,背起蘇己離開了天城這個是非之地。等待他的是什麼呢?死亡的恐懼,親人的離別?看見自己弟弟忍受折磨,自己卻愛莫能助?還是?為了弟弟,放棄悠然?
常言道:患難之間顯真情,這一生,怎樣地活,都不重要,隻要自己一世不後悔,就夠了,長短與否,真的,沒有什麼再好去爭議的了……
然而這樣諸多無奈的一生,最後隻是孤苦地畫上了永寂,自我的取舍與追求,往往在那一念之間漸漸蘇散開了去,漂泊的人注定漂泊,浪跡天涯的一生,最後也隻是自己挑盡了孤燈,無法成眠而已……
第四日,失了感覺的蘇己已經明白了死亡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永恒的盡頭,永恒的開始……但他隻是靜靜地坐在馬車上,回憶著小時候的種種事情,或哀傷,或歡愉。都是一種經曆,雖說自己薄命,卻而如今,卻並非孑然……
第五日,伴隨著夕陽的徐徐落下,世人不知有一個風華才子驟然闔上了他的眼睛。他的唇角邊猶然掛著那一抹微笑,似乎很滿足著他那奇葩芳華一樣短暫的生命……
“哥哥……悠然姐……你要好生照顧了……”這是這個年輕的生命最後的告示,隻喜歡披肩短發的蘇己離開了這個紛爭不斷的亂世,這個隻不到二十的男孩,把最是美麗的年華都奉賢給了這個世間,可是世人卻沒有看見,不會知道,不曾明白過,他的心境……所謂……知足,才能快樂啊!
再不會有人,小樓弄曲,佳音不絕於耳,三日繞梁……
再不會有人,鹵莽衝動,為自己開陣前鋒……
再不會有人調皮地說著:“隻要哥哥做的出來的毒藥,我都可以解了它,我們才是天下第一……”
再不會有人打趣說著:“既是指腹成婚,悠然姐要嫁我一半呢……”
怎麼會生生折斷了他的雙翼……在這個煙雨的季節裏……
天街小雨更加淅瀝起來。那個宛如和自己對鏡的雙生子,如今,已經真真切切不在了……
十日後,當蘇戊終於來到季府,出來迎接他的季家人已經不認識這個數月前的翩翩君子了。他不曾進門,隻是站在季府門前望了再望,從袖子裏拿出了那碧玉蕭,絕望哀婉地吹奏著一曲“離歡”。
我們三人,曾經在煙雨淺塘裏相遇……
我們三人,曾經暗以誠鑄誓言結誼……
如今,他已舍了我倆孑然而去……
“離歡”本該他來贈你,你等待的幸福,我此生也無法給你了……盡管我是深深愛著你的。
季悠然接過玉蕭,伴隨著安靜的兩行清淚。我一直在等你……你可知道……我一直都隻是等著你而已……
但她也隻是看著蘇戊那英偉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嫋嫋輕煙的小雨裏……
我知道,男子,有苦,從來不肯輕言……
既然這是你的決定,那麼我仍舊在這裏等待你的歸來,即便那個時間將是永遠……
且貪疏狂舞一醉,滄寂百年獨是離人淚。
安可昂首問蒼天,蒼天亦無言……
任君奇葩風華現,孤憾永恒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