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準哭!月笙你帶我過去,月昊,你且去通知影字隊收隊,活捉了蘇家那兩人!記住,一定要活的!”西門驛艨心下一狠,哥哥要是拿不到解藥,我要你們兩兄弟,不對,要你們全夜聖堂陪葬!
待到西門驛艨終於找到了那自己唯一想守護的人,正渾身發熱而沒有知覺地昏迷時,心下疼痛遠不在這昏睡的人之下。隨著車幃重幕的下落,車裏沉重傳來了一聲:“回府!”
朗朗清宵,月華正茂,天下江湖,幾度纏繞,多是東風。
冷風吹,百花殘,一簾滄海席秋色,滿座無奈皆靜默。
司馬舞韶與尹劍歸並肩行走在這森林裏,拂曉已至,潮濕的露水蕩漾在空氣裏,有些寒意。
“閣下名諱是?”司馬舞韶真是不耐寂寞。
“上官劍歸。”
“原來是上官家的人,失敬,失敬。”
“失敬的是在下,司馬少爺……”
“哪裏哪裏,天涯淪落。”司馬舞韶摸摸頭,又說:“閣下知道傳說中的千曲湖在哪裏嗎?”
一句看似無心的話,卻聽得尹劍歸心下警鈴大震,又是一個找炅劍的!三大家族當年把尹玄兩家害的還不夠慘嗎?直到現在還要找這劍!隻聽尹劍歸有點不耐煩地說道:“我路過而已,怎會知道?司馬少爺找這千曲湖要做什麼?”尹劍歸幹脆問到底。
“啊哈哈,這個啊,說來好笑,爹說我和上官家小姐小時候定過親,現在小姐年齡到了就該我負責任的時候了,但是,好象上官老爺一直在找一把叫做‘炅’的古劍,我曾有幸看到些手跡上記摘了些關於這把劍的事,比如說……”說道這裏,司馬舞韶突然又不說了,“啊,對不起啊,我隨便說說……”
“沒事,你繼續說,我很有興趣……”尹劍歸裝做一無所知。
“啊,是這樣的啊,我看到的手記是當年尹扶圜留下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我家裏出現。”
“……”尹劍歸心下默歎,自然是你們司馬家去圍剿玄家時候搶來的!
“上麵記摘著,欲得古炅,先尋千曲,千曲之湖千色音,律本天成旋翁鳴。恩。其實,我也不是一定要找這個劍,隻是想要嶽父高興一下,我更加想的卻是見上這難得的湖一麵。但,我已經在這裏晃悠了數日,並沒有發現手記上記摘的湖泊啊,想來這仙湖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見到的。”
那是自然,沒有血繼的人,根本進不去。尹劍歸想到血繼,不免又開始擔憂起日前被自己扔在劇毒湖上的那個人來。不知道,他還好嗎?心下這樣的感覺真是奇怪,不希望他死,卻也不希望他參與到自己做的事裏來,究竟是怎麼了?其實,就是不想讓他見到現在的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有什麼好怕的?他混亂的思緒終究被司馬舞韶給打斷了。
“啊!前麵有所房子,有救了啊,終於找到人家了!”
“要過去看看嗎?”難為尹劍歸也想要休息了。
“當然,我就要餓癟了,小兄弟,我們這就算是朋友了!”
“自然!正如兄台所說,天涯淪落。”尹劍歸笑了起來,易容後的他,隻有那雙眼睛仍舊還是包涵著春風的姿態,但他心下卻想著,笑話!我豈可與你這仇人家的兒子稱兄道弟,不過若是借此機會接近司馬一家,天賜的機會啊!
兩人就走向了這偌大森林中,不論多少年都隻會有一個姓氏的人家。
門前麵色憂鬱的女子,正用梳子一直不知疲憊地梳著頭發,看得司馬舞韶眼睛一亮,說道:“姑娘,是你啊!我是司馬舞韶,還記得我嗎?”
玄鶯正在為了師兄的事發愁著,聽見一個聲音,不由地把頭轉了過來,說道:“你居然找到我家來了!趕緊走,不歡迎你!”玄鶯心下實在不滿三大家族的人。即便知道這個年輕人和當年的事沒有任何瓜葛。
“在下上官劍歸。”尹劍歸做出一揖。
玄鶯心下更加火大,好了,要不不來,要來就一次來兩個!上官家的人都來了,自己幹脆一餐飯都毒死了你們算了,見她憤憤說道:“不歡迎!小女子隱居此處多年,不方便大男人叨嘮!”
“鶯兒,何事吵鬧呀?”出來了一個穿著樸素卻氣度不凡的婦人,看起來有點失了氣色,麵色少許蒼白。
“師母!來了兩個人!”
“既然來了人,就叫進來坐坐啊!”玄若闌打量著這兩人,心下以下就有了計較,她一眼就看出了這個尹家孩子,但她隻是稍做一笑:“兩位才俊怎生稱呼呢?”
“在下並非才俊,複姓司馬,喚我舞韶即可!”
“原來是司馬家的少爺,失禮了,鄙人長期幽居深山不問世事。”玄若闌說完,把眼睛轉向了尹劍歸,示意到,我已經認出你來,快快說吧。
“在下上官劍歸……”
“劍歸嗎?好名字啊!”玄若闌不由心下一歎,當年承君死前,曾有詩中道過一句:“闌珊一笑劍歸來,承君之意始猶殤”這裏,包含著尹扶圜,玄若闌的名字,不僅僅是為了兩家人喜上家喜,也包含著兩家人的寄托,沒有想到,這孩子用了這名字,是盼望雙劍回歸嗎?
“都進來吧……不過要小聲些,鄙人犬子尚在病中,鄙人家姓冷,可喚我冷伯母……”玄若闌笑了笑,把兩人引進了內殿。
古炅神物可逆天,
下放人寰鏟***邪。
一提日耀勢倚虹,
雙匕火刖斬天塹。
若尋聖物訪聖潭,
心持潔淨入茫林。
千曲之湖千色音,
律本天成旋翁鳴。
合血釋約開封處,
貪歡心意方轉賢。
驟變生死改初定,
猶憐芳華一世間。
闌珊一笑劍歸來,
承君之意始猶殤。
但惟世人不可惶,
而非竊仙鏑鋒尖。
“這第一件事嘛……自然還是要了這日耀劍……”紅衣男子開心萬分地坐在台前,慢悠悠地晃動著手中折扇。
“可我們兄弟二人如今已失了西門家的信任!難道你不知道?”蘇戊對這個無理取鬧的人實在氣憤!
“噢?是麼?如此可惜,看來,藍旗主還真是不把自己弟弟的性命放在心上啊。”淩子鷲陰毒地說著。
“你!”蘇戊已經氣地說不出話來,縱是他修養再好,心下也還是把這個嫵媚的不正常的男子從頭到腳罵了個遍,這個顛倒眾生的冷豔妖精!堂主就是被這樣一個人迷得七葷八素,大小事物全由著他安排,現在反而還要奪了他權利,雖說是一家人,但也忒狠了點吧!
“旗主還要多考慮幾天嗎?”淩子鷲砸舌道。
“不用了,你給他解藥,我想辦法把劍弄出來!”
“哥哥!哪裏有什麼辦法?”蘇己還能憋出一句話,毒發的痛苦已經讓他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
“好說!爽快!這是五天的份量!若是五天之後,你沒法交任務來,嗬嗬,你是聰明人啊,藍旗主……”
蘇戊接過藥丸,和著水就讓蘇己服下,看到自己唯一的弟弟麵色好轉,心下鬆了一口氣。說道:“五日後,這個時辰,在這裏,我將把劍送上,你給我把剩下的藥全部帶來!”
“就是啊,旗主,為了個義字,陪上自家兄弟性命,值得嗎?況且你和西門家那兩兄弟還沒什麼義氣好的吧。就這麼說定了,五日後見了啊!”輕蔑一笑,***惶惶。
蘇戊懶得再理這個妖物一樣的男子,走上前扶起蘇己,小聲地說了聲:“我們走!”
“哥哥,我……”
蘇戊眉頭一皺,說道:“你怎麼了?站不起來……”
“我看不見東西了……”蘇己萬分迷茫地轉過臉來,那雙眼睛,居然失了焦距!
“淩子鷲!你!怎麼會這樣?那不是解藥!”蘇戊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失去理智了。
“他不僅僅失去視力,而且還會漸漸失去聽力,味覺,感覺,最後,可就什麼都不剩下了,我隻是讓他不這麼快死……你還不快快想辦法拿到日耀,哈哈……”
蘇戊沒有再多言,一把扶起蘇己離開了這詭異的地方。
黑暗中,還有那一雙妖媚的眼睛對著那一桌沒有啟用的菜,細細地笑著,聲音輕柔不似男子該有的聲線,隻聽他用不寒而栗的聲音道了聲:“淩潺……淩潺……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待蘇戊侍侯蘇己回到客棧睡下,心裏把整件事情來來回回想了一遍又一遍,心中鬱悶不堪!行走江湖,靠的是一身正氣,如今,自己做出了什麼樣的事情,先是利用西門家二少爺,轉而去陷害了他的哥哥,隻為了一個死物!一把傳說中的,見都沒有見過的劍而已!自己值得嗎?大丈夫在世一生,求的是什麼?現在眼下若是再不想出辦法拿到這把劍,怕是自己在這世上的珍寶都要失去了!
要問現在的自己是否有所後悔!一個字!就是悔!悔不該當初入了夜聖堂,悔不該當初為了那樣一個堂主做出這麼多天良喪盡的事。隻為了報那救命之恩,喪失了自己應該有的自由的心!
蘇戊推開窗戶,望向那一輪含笑又始終不語的彎月。你永遠都是那麼淒清,永遠都是這麼高高在上,你可知道這江湖世間的爾虞我詐,你可知道鄙人心中,這一份終究悔悟後的淒涼?你演著輕笑的唇,淡漠著看著這蒼生的一切。
既然是千裏雲霄難夢回,我也隻能不枉此生一回了。蘇戊如是想著,忽然聽見房頂上一絲響動。他又立時警惕起來,有人監視自己,是那淩子鷲的?還是蘇家的?他悄悄地把蘇己轉移到了一個隱蔽的角落,自己又關上了窗戶,坐在房內細聽動靜。
無論這件事情最後如何塵埃落定,自己都要對得起自己心中的那一片天。蘇戊幹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細細品了起來。
高手輩出的世間,人外有人,天外有人,想要得到雙劍,想要獨占武林世間的人,又何止一個?人,為什麼一生都為了不服輸命運而在拚搏到半老之後再行悔悟。失去的那一切,都不再回來,誰曾經停貯了腳步,注意到了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了?
是條漢子,今生,就不要說後悔!痛快喝上百杯美酒!最初的追求和得到,所有的一切都僅僅是在那一瞬之間而已!
“冷伯母……”司馬舞韶小聲地喚了一聲:“剛才您說,貴公子病了?在下略通醫術,不知能不能幫上忙?”
玄若闌看了一眼這個年輕的男子,心下計較著,要不要他去看看逾兒?眼下都是自己每天給他輸著真氣吊著那一條命而已,這麼多天都不見好轉,那劇毒,以前也未曾有人解開過啊。
玄若闌仔細考慮了片刻,感情仍舊戰勝了理智,說道:“好吧……鶯兒,帶司馬公子過去……”
但見玄鶯一動不動地站著,一句話不說,眼圈瞬間就紅了。玄若闌輕輕一歎,小姑娘家的心思她自然明白,但是她不能放過任何能救玄逾的希望,即便是仇人之子.她說道:“算了,你不願意,老萊,來,帶司馬公子去見逾兒罷,司馬公子若是有什麼要求,盡量滿足了……”
司馬舞韶雖有疑惑,卻沒有多慮,和老萊走了進去,大堂剩下的人,就隻有玄母,玄鶯和尹劍歸了。氣氛頓時沉重起來。玄母忽然看著這孩子,說了聲:“孩子,你過來,這麼些年,還好嗎?”
玄鶯聽著疑惑著,但聽見尹劍歸說道:“尚好,勞伯母掛心……”
“師母,你在說什麼?這個人,可是上官家的人啊……”玄鶯難免疑惑著。
玄若闌看了玄鶯一眼,又望向尹劍歸,說道:“孩子,這麼多年了,玄家欠你的,本來這次出穀是為了叫逾兒一齊幫你報了當年的仇,怎沒想到這孩子貪玩到,這次要陪了自己性命了。你可知那千曲湖?”
“晚輩知道……”
“他居然去碰了那湖水,天都救不了他了,我這是造了哪門子的孽?克夫又克子的。”玄若闌說道傷心處,淚水受不了控製地流著,一個這樣的女人,在孩子出生三個月時刻,全家慘遭滅門,好不容易傾盡一身才華培養出了玄逾,卻因為意外又要把那一段新愁舊恨埋葬起來了。一時間,淒苦的味道彌漫在了她的心間,玄若闌雖是長輩身份,其實也不過是一個三十才出頭的普通婦人罷了。
看來玄逾並沒有得救,尹劍歸現在居然很想去看他一眼,他不知道到底為了什麼一提到這個人,自己就亂分寸。但是,他還是很裝做從容地勸慰著玄母:“伯母不要傷心了,表哥不會有事的。”
玄鶯聽到此處總算是聽明白了,想來這個男子其實是尹家之後,心下有些寬慰,能幫師兄的人終究是出現了啊。那一份沉重的血仇,總不是師兄一個人來背負了。不過,眼下,玄逾身上的毒還是一件棘手的事。見到師母哭地如此傷心,自己最後的一點堅強也要麵臨坍塌了,誰的心都是痛的,除了那個尚在昏迷的人啊……
“劍歸,不是我咒自家孩子,隻是逾兒身上這毒,真的是拖得一日是一日了。我一生都理智清醒,可是這次,真的沒辦法了,兩家人的仇,怕是,隻能……”玄若闌抽噎著,淚如雨下。
“伯母放心好了,這仇劍歸這一生,哪怕是丟了性命也不會忘的,表哥不會有事的,劍歸等他好起來一起商量複仇大計。”尹劍歸心下悔恨交加,當時打暈了他,為什麼把他扔進了湖水裏呢,現在折磨著自己心裏的這一份苦澀到底是什麼?內疚?還是擔憂?
“不用了,他醒不過來的……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玄若闌用手捂住口鼻,那雙曾經風靡天下的雙眸,絕豔的悲傷。
“師母你胡說,鶯兒不相信,鶯兒不相信,鶯兒還未和師兄成親,師兄不會有事的!”玄鶯再也忍不住了,淚水決堤般地湧了出來。要知道這樣一個在她生命中十分重要甚至比她生命更加重要的男子終究是這麼突然就要離自己而去,而且是永遠地離開自己,任人再堅強也受不了這樣的折磨。“師兄若是死了,鶯兒也要陪他去了……鶯兒不會讓他寂寞的……”玄鶯一邊哭著,一邊往內房衝了過去。
“劍歸去見表哥一眼吧。”尹劍歸皺起眉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