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撒向人間的愛5(3 / 3)

特蕾莎姆姆的一生確實有著很多奇妙的事,但姆姆知道不能隻依賴奇跡的出現。假如真的一無所有,她也會上街乞食的,並且她認為那沒什麼大不了。雖然人世間的保證不可靠,但她不會什麼努力也不去做,而隻想著依靠上帝。

這樣一個龐大的慈善機構,每日所需的開銷非常大。所以,特蕾莎姆姆歡迎大家的捐款。不過她不會接受某個機構的長期捐助,她說:“長期的捐助確實很可靠,但我還是想依靠神的安排。”理所當然的,她也不接受政府的補助。那樣隻會使這個簡單的組織,變得臃腫拖遝。而她辛苦培養出來的修女,也因為必須花大量的時間應對政府的審批,而變得懶散麻木了。

有人這樣問姆姆:“仁愛傳教修女會遍及世界各地,那麼,如此龐大的一個組織,會不會有變成管理處和行政機構的危險呢?”姆姆坦率地回答“我也很擔心這種危險,希望我們能夠避免。”

實際上,在天主教的修會裏,曾經真的有一些修會,發展到後來卻違背了初衷。其實,特蕾莎姆姆早就做好了應對措施,她在會憲中明文規定:所有的修女,包括總會長在內,每天至少要抽出兩個小時去服務窮人。還有個規定:不管你身處何處,絕不能接受任何的款待,哪怕隻是一小杯可樂。

至於那些不得不接受的禮物,不管是衣物,還是食物或金錢,甚至是一些別的紙袋、橡皮筋之類的小東西,修女們最後還是會把它們送出去。她們什麼物品都不會留存,任何由她們收回來的東西,最後都要由她們再送出去。事實上,這和祈禱是一樣的,她們通過祈禱從上帝那裏獲得慧美與能量,但她們不會自私地留給自己,發散出去——就是她們獲得的目的。

所有的一切都必須分享,因為這一切都是上帝的恩賜。不與人分享的愛沒有任何意義。而沒有與人分享的物質同樣也沒有任何意義。特蕾莎姆姆有一個奇特的運算邏輯——我們分給別人什麼東西,什麼東西就會越來越多。這個說法聽上去很不可思議,其實也有它的道理。

換句話說,她們越是給予,她們反而收獲的越多。金錢、食物,還是仁愛與信賴都遵循這個法則。可以從這個角度理解:人們不斷地施愛予人,不過她們心中的愛,卻不會因為施予而流失,恰恰相反,它隻會越來越豐裕。

因此,愛的果實,不僅會結在接受者的枝上,同時也會結在給予者的枝頭。

上帝會安排這一切,因為一切來自於上帝,最後還是要歸於上帝。所以,修女們從不留存任何東西,包括上帝的愛。她們也不會預期任何事物,因為愛是一切的出發點,也是唯一的終點。在她們看來,“假如你預期回報,那麼,你的付出就不是愛。”

薩姆姆的臉上爬滿了皺紋,好像被揉搓過一樣,卻讓人感到深深的悲憫;目光純淨平和,卻能夠洞察世事與人心;雙唇緊抿,但絕非失望和痛苦,那是一種虔誠與堅定。盡管她的身高隻有4英尺11英寸,但是她那顆偉大的心靈,相形之下,隻會讓我們看到了自己的矮小。與她接觸過的人都有這樣的感受:在姆姆身上,仿佛有一種神奇的魅力,隻要你與她接觸,你就會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為她著迷。

有一個英國義工,他回憶他第一次見到姆姆的情景時說:“不管你是一個總統,還是一個乞丐,隻要你和姆姆說話,你就會發現自己立馬變成了姆姆眼中最重要的人了。她就是有這個本領,能深入到你的內心,把你的憂慮和喜悅變成她的。”

你們可不要就此以為,姆姆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事實上,姆姆可不是我們想象的那樣。在修女們的眼中,姆姆不是一個嚴肅的修道院住持,而是一個喜歡說笑的大姐。她喜歡拿修女們的瑕疵開玩笑,也會拿自己的瑕疵開玩笑。有時甚至會事不關己地說幾句尖酸的話。當然,如果修女們需要安慰,她立馬就能變成一個慈祥的母親。

有一回,小偷潛入了修女們的宿舍,偷走了4萬盧比。修女們寢食難安,有個修女還哭了。姆姆卻說:“幸虧偷走的是錢,假如偷走的是人,那才慘了。不過我不相信有這種危險,因為你們還不夠漂亮。”聽了這話,哭泣的修女立馬就破涕為笑了。而當姆姆與修女們一起去郊外野餐的時候,她更是高興得像個孩子,她會和年輕的修女一起賽跑,還要引吭高歌一曲。

有一次,在貧民區的一個小巷子裏,她甚至攔住了一頭狂奔的公牛,在場的所有人無不目瞪口呆。同時,她還可以像一尊幸福的石像一樣,一動不動地跪在教堂的聖龕前;或者長久地摟著一個麻風病患者,沉默著地給他安慰。

究竟是什麼,使這個身材瘦小的女性具有如此豐富而深刻的力量呢?

《舊約·創世記》裏有這樣一個情節:伊甸園內草木繁茂,果實累累,亞當和夏娃可以隨意摘取園裏的東西充饑,但不得吃智慧樹上的果子,這是上帝給他們的唯一禁令。不料,魔鬼撒旦化作一條蛇,引誘夏娃說:吃了智慧果子能增長智慧,使眼睛明亮。夏娃聽了這番話,又見到果子如此鮮豔可愛,就顧不得上帝的禁令,摘下果子和亞當一起吃了,稍後,他們的眼睛就變得明亮起來,開始能分辨善、惡、羞、辱……當他們發現自己赤身裸體時感到非常羞愧,就拿起無花果的葉子編織成裙子圍在了腰間。忽然,亞當聽見上帝在樂園裏行走的聲音,他立馬躲藏了起來,他不敢見上帝,因為他吃了禁果。上帝找不到亞當,就呼喚他:“你在哪裏?”

“你在哪裏”——寓意上帝在尋找人類,從人類開始迷失的那一刻起,他一直在尋找,如同父母尋找丟失的孩子一樣。而特蕾莎姆姆她以特殊的一生,回應上帝的呼喚。如同一個溫順純真的孩子地答應:“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所以,這個瘦小文弱的女性在上帝奇妙的計劃裏,成就了一種穩如泰山的大信心。毋庸置疑,倘若沒有這種大信心,特蕾莎姆姆就過不了她所過的那種生活,更不可能成就這番為窮人服務的偉業。

而仁愛傳教會的修女們與特蕾莎姆姆一樣,不隻是按照自己的性格和興趣來找一份職業,她們也是對自己的生命和上帝的呼喚做出回應。特蕾莎姆姆曾說過:“是,上帝選擇了我們,不是我們選擇了他。他說話,他引路,他賜力。他要在我們的生命中過他的生活。隻要我們回應他,他就會把美善釋放出來,因為他就是美善的源泉。”

當然,有些時候,隻是很少的一些時候,特蕾莎姆姆也會感覺到自己很空虛,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心灰意冷、疑惑、沮喪、絕望。她曾經坦誠地對記者說;“有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像一個空殼,不像一個存在的實體,甚至覺得自己是那麼的孤獨,可憐。”特別是麵對人類無止境的大苦難時,這種感覺就會更加強烈。有一回,她對愛德華神父說:“實際上,我們所做的真的微不足道,人們讚美我們的工作,相對於整個世界來說,我們的工作隻是杯水車薪,相對於人類無止境的苦難,這絲毫起不了什麼作用。”

當時參與一起談話的還有著名的記者杜達敏,他是最早采訪特蕾莎姆姆的記者之一。杜達敏謹慎地舉了一個特殊的例子安慰姆姆。他說:“在橄欖山上,基督臨死前也曾有過疑惑。”

但姆姆立即說:“不,那不是疑惑,那隻是在一瞬間的感到不肯定。但接受的那一刻,獻出的那一刻卻是肯定的。而肯定的那一刻,正是獻出的那一刻。一個人一旦擁有上主,就會永遠擁有。有其他的疑惑可以諒解,但這種特別的疑惑不會有第二次。”

杜達敏想知道個究竟,他緊緊地追問道:“假如這種不肯定一直在持續呢?”

姆姆斬釘截鐵地回答道:“那就得跪下來了。”

這樣地回答,令杜達敏以及所有在場的人都震撼了。

這就是虔誠。人類曆史上所有的偉大和高貴,全都來源於虔誠,包括對於真理、信念和理想,以及對於你所摯愛的事物的虔誠,虔誠具有偉大且匪夷所思的力量。

特蕾莎修女獲得“譚保頓宗教促進獎”的過程,頗讓人們深思,因為,負責審核“譚保頓宗教促進獎”的10位評判中,6位是基督教徒,隻有一位是天主教徒。在1973年4月25日的頒獎典禮上,致辭的英國菲臘親王表示,為宗教設立獎項是個荒謬的想法:“通常一個獎項是為了鼓勵競爭而設立的,但有資格領取一個宗教獎項的,卻應該是那些不熱衷為它爭奪的人。我無法想像,有人會為了奪取獎項而敦促自己行宗教上的善。況且,即使是一個德高望重、公正無私的評判團,是不是就能夠肯定,一個人比另一個人更好地實踐上帝的工作呢?”

為了不讓自己在這個難題上糾纏,菲臘親王話鋒一轉,漂亮和令人信服地說出:“事實上,是特蕾莎修女令這個獎項有存在的理由……所以我們要恭喜的,是譚保頓先生和評審團,因為特蕾莎修女接受這個獎!”在她的身上,有什麼值得人們學習的呢?“答案既簡單又古老:信心給人實踐的動力……如果沒有一種大信心,特蕾莎既不能過這種生活,也不能成就這番事業。”

事實上,沒有空去說虔誠的空話的特蕾莎修女做的事情令世人矚目、讚頌和崇敬,但是她在人們的心目中並沒有成為偶像似的人物,這與她平時總是克己和沉著有關,與她的嫉惡如仇的性格有關。人們也經常會看到她有時因某些事情而勃然大怒的,例如,當遇到世上財富分配不公平的事情時,她經常會大動肝火。

有一次,麥高理在陪同特蕾莎修女經過加爾各答富裕的地區時,就看到過她變得心緒不寧。麥高理說:“看見這麼多可以用來安置窮人的建築物作了其他用途,叫她心情沉重。尤其對其中一座建築物,在我記憶中,她簡直是狠狠地盯著;那是一座其醜無比,卻依舊巍峨壯麗的維多利亞女皇紀念館……”

特蕾莎修女對著這樣一些建築物感到忿忿然,是因為她覺得這些建築物是一些有權有勢的人,消耗大量的社會資源,把它變成了某些個人或小集團的附屬品。她總是想著如果將這些資財用在救助窮人上麵,那該有多好哇?選在特蕾莎修女的眼中,這世上存在著數不清的困苦,她為此全力以赴,沒有空去多愁善感。她做事果敢、冷靜、實事求是、當機立斷,她沒空去說虔誠的空話。當然,加爾各答的修女們也見過她在祈禱和默想,但是,這都是在她乘著貨車、危坐在如山高的麵粉袋上上下左右搖晃之時。有人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奔波勞碌,她說,如果沒有人押送這些生活用品,其中的大部分就會被人偷去。

特蕾莎修女的超人機智常常出其不意地把政府部門弄得手足無措,這也是她為人所稱道的本領。一位與特蕾莎修女關係很緊密的同事麥希爾修士對她下的斷語是:“她對工作的積極態度叫人佩服,當別人還在商量事情該怎麼做的時候,她已經把事情做好一半了……對於她來說,看見需要和立刻行動是同一件事。”

在特蕾莎修女的事業草創的時候,她們在加爾各答的住處非常狹窄,所有的人都擠在一間屋子裏睡覺。一次,有一個女乞丐找上門來求助,沒有人知道應該把她安置在什麼地方住。特蕾莎修女想也不想就把她安置在自己的床上,然後自己去到別處找個暫時休息的地方。

對於修女會的其他人來說,要和這位經常突發奇想的人物在一起生活,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一次,特蕾莎修女向一位修女透露說:“某某修女,需要你到南印度去。”這個修女估計可能會在幾個月之後啟程,便小心翼翼地問道:“什麼時候出發呢,特蕾莎修女?”這位修女會的女總管笑嗬嗬地回答說:“今天晚上,乘坐向著這個方向走的最豪華火車。”管理修女會的日常事務,特蕾莎修女也總有她獨特的地方,例如,每當要作重要的決定前,她總是要先和其他同事商量,但是由她保留最後的決定權。不過她從不自視永不犯錯誤。她一向說話簡潔,卻不表示她沒想清楚就輕易下定論。她恐怕隻是想表示,多問有時是愚昧的吧。

“明天還沒有來,昨天已經過去,我們活在今天。”這是特蕾莎修女在無數次被問到她的未來大計時都要講的一句話。一位從美國來的遊客想認識特蕾莎修女,被她送進一所臨終關懷院做義工。第二天,這位遊客又提出相同的請求,卻又得到相同的指示。於是他抱怨說,他昨天已經在臨終關懷院過了一天了。特蕾莎修女回答說:“那又怎樣?那麼他今天還是要再去一次,那些窮人還一直呆在那裏呢!”

在經濟發達的國度裏,人們對第三世界國家的興趣,有時候隻是停留在想體會一下異國情調上,卻很少停留在想真正了解、改變這不公平的結構的迫切性上。為了冷卻一下這些西方朋友的熱情,特蕾莎修女為他們想了一個好主意:他們應該先向自己周圍的討厭鬼微笑,再寄一張支票給千萬裏外的窮人。“你們認識自己當地的窮人嗎?”這是她在德國逗留期間,鍥而不舍地追問她所接觸到的人們的一個老問題。

有時候,特蕾莎修女根本不懂得提防他人,這叫她的同事們坐立不安。例如,在弗萊堡和柏林舉行德國天主教徒代表大會時,她要求采訪當地的囚犯。在監獄中,她忘了彌撒,興高采烈地講述自己的工作,還和激動的囚犯擁抱。

一個目露凶光的男人曾經到麻風城第達加來接受長期治療,白納德修女跟這個人很熟悉。她介紹他說:“這是沙爺打,他殺過人,坐過牢。他的容貌變醜了,但心腸卻頂好……他什麼非法的勾當都幹過,釀過私酒,造過炸彈,那些人聘用他,要給他相當高的酬金。”一天,這個人哼著說:“你們這群修士和修女們打贏了我,你們甚至愛壞蛋,而我卻是受聘來消滅你們的。”

特蕾莎修女和她的同伴們都有這樣的本事,她們能夠進入各種奇形怪狀人物的內心世界,而毋須為他們事先擬定一套改善行為的律例。她們明白,在這種從上麵壓下來的幫助背後,到底藏著多少侮辱。在她們的醫療中心裏,有些麻風病人仍然上街行乞。有人問特蕾莎修女,為什麼不阻止他們,她幹巴巴地說:“他們覺得行乞有趣。”大概她也覺得這些人是形形色色的吧。但是即使是這些人,她也嚐試著設法將他們帶入一種安逸的文明的境地。她從不責備他們,而是溫和地說:“你們這些世人不喜歡有閑情逸致祈禱,天主給了我們那麼多時間,那是一件美妙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