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別擔心,我們也就再呆個兩日,之後我們就能回臨邛了。”
文君看了自己的丫鬟一眼,搖頭笑了笑,剛抬手想繼續撫琴,便聽見自假山石後傳來了低低沉沉的琴音,音色透著幹澀,枯槁,透著那麼幾分動容。雖然弦音有些不足和偏差,卻別有一絲韻味。
“邶風? 新台”當文君正在喃喃自語時,合著琴音有一個細膩沉穩的男聲低低的唱著:
“新台有泚,河水瀰瀰。燕婉之求,蘧篨不鮮。新台有灑,河水浼浼。燕婉之求,蘧篨不殄。魚網之設,鴻則離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文君本是被琴音所引,可現在真要算是被這歌聲所撼了。《新台》所述的是衛宣公奪媳造新台一事。當年的齊薑畏懼強權,不得已委身於人,這和昨日付嬋獻藝,梁王借題發揮,賜婚劉濎殊途同歸。自己之所以彈奏《蜉蝣》,不過是替付嬋不值,也替自己鳴屈,想來女子可悲,婚姻情愛,全是論斤稱兩,與人方便的買賣,抒懷罷了。可誰成想,居然在這金絲籠中,能遇到一個懂她,解她之人。
本來心情煩悶的文君,瞬間忘懷,抬手又是一曲,帶著柔美的嗓音唱著:“汎彼柏舟,亦汎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隱憂。微我無酒,以敖以遊。我心匪鑒,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據。薄言往愬,逢彼之怒。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儀棣棣,不可選也。憂心悄悄,慍於群小。覯閔閩既多,受侮不少。靜言思之,寐辟有摽。日居月諸,胡迭而微。心之憂矣,肸如匪肸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 ”
待文君一曲彈罷,伴著那特有的琴音和溫潤的男聲:“芄蘭之友,童子佩覡。雖則佩覡,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帶悸兮。芄蘭之葉,童子佩揲。無田甫田,維養驕驕。無思遠人,勞心忉忉。”
與剛才的震撼想比,這兒文君可就有些嗔惱了,不為其他,想說好容易有一個能明白自個的人,所以就彈了這《柏舟》以言自己的苦悶。可”那人“倒好,一曲《芄蘭》說自己不僅孩子氣,還拿腔作勢、裝模作樣的很。文君正起身準備瞧瞧到底是誰人如此笑話自己,就被又一首曲子攔住了腳。
“無田甫田,維莠舛舛。無思遠人,勞心恒怛。婉兮孌兮,總角丱兮。未幾見兮,突而弁兮。雖則佩揲,能不我甲。容兮遂兮,垂帶悸兮。”
直到這首《甫田》響起,文君才知道,原來自己曲解了“那人”的意思,他是想讓自己勿需如此煩累的過活,跳脫凡塵,豁目開襟一些,那些鞭長莫及之事,就讓其聽天由命,隨風逐浪去,倘若以卵擊石,強裝無畏,隻會耗損自身罷了。“那人”居然料到自己會曲解其意,還故特意再奏了《甫田》。
“紅兒,你去這假山後頭看看,到底是誰人在哪兒奏琴,請他過來。”紅兒站在一旁,隻覺得這些曲子都很好聽,要不是小姐出聲自己還沒緩過神來呢。再看看自家小姐縱使是蒙著臉,可這臉色也像四月的天,孩子的臉,一會晴來,一會雨。這會兒自個還是麻利些跑到假山後去找人比較好,免得誤了事兒挨了小姐的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