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人,於情場上隻需轉一轉花花腸子,的確是無往不利,動輒將人心搓於掌中,踏於足下,最後棄於身後。
才是他的紈絝本性。
裴蘭遲微微側頭,靠在她對麵的門邊,眼波流轉,“或許吧。”
她眯起眼,細細打量眼前笑得一臉玩世不恭的夫婿。
王府側門外,探頭探腦拱出了兩朵細細小小的白花。京中湖上依舊有畫舫船隻遊弋,裏間照樣曼舞輕歌,舞姬藝伎身上的絲軟雲錦還是輕薄有加,紅粉瑰姿。
可終究還是會日漸寒涼下來,再落一場雨的時節過去,初冬也快到了。
不知何時,莫傷與裴福都退了下去,側門邊也隻剩她於裴蘭遲兩人相顧無言。
“晚晚這麼執意要離京,就不擔心錦熙侯的安危麼?”裴蘭遲驀然出聲。
封晚凝眸,看著眼前人,一字一句,“若說昨夜一切都是蘭遲你的安排,那想必你對肅肅的去向也已了如指掌。很抱歉聽見你和餘容的話,雖然非我本意,不過也算從中獲益良多。”
他們之間並沒有明打明的算計,也沒出現過誰公然出聲另有新歡。
或許這些原本也就不算障礙。
似乎是他一直以捉弄她取樂、看她發怒到暴跳如雷、見仁見智。
沒有真心的時候還能形影不離,如影相隨。
大抵是他對她示弱的那一刻,言語裏不經意流瀉的脆弱如同鋒銳匕首,一把紮中了她。
封晚才驚覺自己或許也有了些期許在裏頭。
“節,便是對婚姻作奴才。”
“女人好比衣裳,脫了穿,穿了脫,既然娶進了家門,哪日膩了的話,不穿便是,照樣好臉捧著,馬屁拍著。”
一旦隱隱有了期許,反而讓人進退維穀。
封晚探手整理了一番袖口,衣裳袖口也是大雪素的同色暗紋。
“我走了。”
細微風聲刮過,封晚擦過裴蘭遲身側上了馬車,牆邊探頭探腦的花朵伶仃跌了一片碎瓣。
聽見車軲轆聲漸漸響起,莫傷急忙趕到側門,唉聲歎氣地跳腳一番,才追了出去。
裴蘭遲還是垂眸莞爾的神情,卷翹長睫之下,鴉青在桃花眸中婉轉流動。欣長身軀輕靠門邊,不動如山。
是夜,蕭殺風聲漸起,皇宮突然傳出消息,玄宗病重,精氣消沉,已入迷怔渾噩之兆。禦醫院齊齊出動,深夜會診於宮中。
封晚在京郊別院裏翻來覆去無法入眠。
盡管雲錦簇擁,還是太冷,床也不如王府裏的軟。
另一頭禮賢王府易釵閣中。
“媳婦兒……”
裴蘭遲伸手,抱住空氣裏並不存在的“封晚”,慢慢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