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金烏西沉,暮色蒼蒼,杜斂迎頭趕來,急色道,“如何了?可招拱了?”
顧湛冷聲道:“死不鬆口。”
“明日午時,這兩人便要被當眾問斬,他們同夥定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赴死。”
罷,顧湛微微一抬手,身後十來個親衛訓練有素,呼啦啦一聲響,紛紛單膝跪地,俯首聽命。
“今晚定會有人來劫獄,即刻派兵布陣,嚴加防守,疏忽瀆職者,依軍法處置。”
他身量極高,寬肩窄腰,皂靴上的蒼鷹遒勁展翅,身後的墨色織錦大氅迎風飛揚。
他生的俊美無儔,相貌惹眼,奈何常年居高位,周身威勢逼人,氣場非一般人能比,令人不敢直視。
話音剛落,江寧府衙的東南方向便升騰起一陣濃濃黑煙,傳來眾差卒聲嘶力竭的叫喊聲,“走水了!來人啊!走水了!”
府衙的東南方向是江寧府衙的書房,此時還擺放著兩大箱從京城戶部調出來的機密卷宗。
兩人神色俱是一變,立刻翻身上馬,帶著差卒們趕去東南方向救火。
顧湛縱馬疾馳了片刻,腦海中白光一現,心中陡然一沉。
——看守大獄的兵馬還未來得及部署,東南失火,差卒們悉數前去救火,這樣一來,兩位重犯便有了逃出生的機會!
好一招調虎離山、聲東擊西之計!
顧湛常年南征北戰,沙場喋血,練就一身縱橫捭闔、運籌帷幄的深沉城府,他不出將帥之帳,就能決勝千裏之外,這點雕蟲技,又怎麼能騙得過他的法眼?
顧湛噙著一絲冷笑,立刻調轉馬頭,往大獄方向疾馳去
顧湛疾馳到大獄門前,果然看到兩名黑衣人將絡腮胡和刀疤眼從大獄中救出,攙扶上馬,而看守他們的獄卒早已經倒地斷氣,死於非命。
顧湛眉目一凜,立刻拍馬而上,抽出腰側寶劍,飛身刺出數朵銀光璀璨的劍花。
兩名黑衣人勉強躲過顧湛的利劍,見他內功深厚,劍法非凡,隻得走為上計,立刻帶著刀疤眼和絡腮胡縱馬疾馳,衝出府衙大門,徑直往南大街的方向逃去。
南大街緊鄰秦淮河畔,正是舉辦元夕燈會的地方,此時月上中,百姓紛紛出行賞燈遊玩,這些歹人分明是想在鬧市趁亂逃竄!
顧湛滿麵寒霜,心頭盛滿暴怒,立刻揚起手中策馬金鞭,縱馬直追了上去。
……
南大街上結彩結彩,花燈羅列,人潮擁擠,分外熱鬧。
商賈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售賣各種吃食的攤香味撲鼻。
首飾攤子前,柳雨柔看向身側陸茗庭,好奇問道,“陸姑娘,方才在大興善寺上香,你在佛祖麵前跪了許久,可是許了什麼願望?”
陸茗庭臉色一紅,訕笑道,“在佛祖麵前誠心許的願望,若是出來,就不靈驗了。”
柳雨柔見她不想,便也不再追問,舉起手裏兩隻銀簪,笑道,“陸姑娘,這兩個紋樣的銀簪哪個更好看?”
還沒等陸茗庭回答,一陣馬蹄疾馳聲傳來,黑衣人騎著馬在燈市上橫衝直撞,許多行人和貨攤躲閃不及,被馬蹄重重掀翻在地。一時間滿地狼藉,路人尖叫驚呼聲不絕於耳。
那日在青山碼頭,陸茗庭識破了瓷器三兄弟的計謀,刀疤眼和絡腮胡是記得她的長相的,此時見她出現在燈市上,刀疤眼立刻恨從心生,一把便將她抓到了馬背上,抽出鋒利彎刀,抵在她細弱的喉嚨上。
陸茗庭突然被人拉到馬上,眼前一陣旋地轉,等看清拿刀抵著她脖子的人是刀疤眼,立刻背後一寒,臉上血色頓失。
柳雨柔見狀,當場嚇得昏厥了過去。
刀疤眼穿著一身染血的囚服,挾持著陸茗庭做人質,掩護兩名黑衣人和絡腮胡逃走,顯然是存了破釜沉舟之心,打算和顧湛魚死網破。
鬧市上突生驚變,遊人們四處逃散,混亂人流之中,一個穿著墨色織錦大氅的男子縱馬逆行而來。
他金冠束發,濃眉斜飛入鬢,雙目深邃鋒利,身下寶駒如風似電,正風馳電掣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