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夕月目瞪口呆,但才挨了打好歹要學乖,隻能委委屈屈地捧著那隻匣子上暖閣外頭。
白荼見她離開,才悄悄問李貴:“李總管,咋回事啊?”
李貴嘖嘖道:“你沒瞧見剛剛那情形!”
白荼趕緊湊過去問:“快講講,什麼情形?”
看她這猴急的樣兒,李貴笑道:“什麼情形?你單想想:萬歲爺一年有幾回笑臉?今兒個,聽她手掌心那隻蟲子叫,你沒瞧見他老人家湊過去的模樣,還有臉上那表情!”
“什麼表情?什麼表情?”白荼又好奇又急切,“李大叔,你給演一演!”
李貴搖搖頭:“我可演不來……不過,你這徒弟,嘖,你好好栽培!”
他一臉“有戲”的神情,最後還擠擠眼。
卻李夕月捧著匣子到養心殿正殿裏,才得知皇帝繼續在“晚麵”(晚膳後召見大臣),西暖閣嚴防死守,誰都不許靠近。
李夕月無聊死了,隻能到東暖閣幹活兒,順手把金蛉子匣子擱在案幾上。金磚地已經擦得鋥亮鋥亮的,書架和多寶閣上也一塵不染,皇帝的書桌上攤著書,李夕月瞄了一眼,見是《資治通鑒》,還用朱筆做著記號,她也沒敢輕易收拾。
她繞開地上的規矩草,把高腳花架上霽紅瓶子擦了擦,但對裏頭插著的紫紅菊花頗為不滿——不過不敢亂動,隻是皺了皺鼻子。
突然,她聽見門簾子的動靜——簾子裏裹著木條,揭起來時會稍有響動——敏捷地一回頭,果然是皇帝站在門邊。
李夕月從容給他跪安,但見他守著門站著,心裏有些隱憂,情不自禁地左右瞥瞥,想看看哪裏還能方便她奪門而逃。
皇帝自然把她的把戲和心思看在眼裏,嗤之以鼻:“鬼鬼祟祟的,不像個好人!”
李夕月咽了口唾沫,隻好隨他。
皇帝在案幾上拿起那鏤花螺鈿盒子,聽了聽裏頭的蟲鳴,又補了一句:“你別把自己看高了一頭,朕隻是為這隻草蟲好玩,有點好奇罷了,你該謝謝這蟲子,讓你留了下來。”
李夕月心裏:“好蟲子,謝謝你哈!回頭我就踩扁你!”
皇帝:“你嘴唇瞎動,又在編排什麼話?”
李夕月:“沒啊,奴才覺得還是該謝謝萬歲爺才對。隻是犯嘀咕:怎麼能把萬歲爺和蟲子一道?那不是大不敬嘛?”
皇帝冷哼一聲:“得虧你還知道‘大不敬’!朕看你已經夠‘大不敬’了!”
“哪有啊……”這頂大帽子還是叫人心虛的,畢竟,若是放刑部和大理寺去審,“大不敬”可夠死一回的。
幸好皇帝接下來好奇地李夕月問:“這種蟲子吃什麼?”
“黃豆米兒,新鮮的就行;等黃豆米兒落市了,蒸熟的米飯或蘿卜它也吃。”李夕月被問到懂的地方,不回答都心癢癢,話幾乎比黃豆米兒滾落的速度還流暢。
“能叫多久?”
“一般隻能養到深秋,若是下一隻雌的進去,能叫很久呢;吃的住的安排妥當,養得好,越冬都沒問題。”
皇帝聽她答這個流流如水,挑挑眉:“你好懂這些玩意兒啊!”
李夕月皮了臉一笑:“奴才就是個貪玩沒出息的人,懂這個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自己逗悶子。萬歲爺,金蛉子奴才給你放這兒了,您要有興趣就逗弄著玩兒,奴才每日會給它投食。這會兒不該奴才的班兒,奴才告退了。”
“慢著。”皇帝,完他先踟躕:昨兒那番不快,他其實也有些尷尬——畢竟一直以來後宮的妃嬪們都是上趕著等他招幸,他從宮裏老太監、老嬤嬤那裏聽到的也都是皇帝一“幸”,就是後宮女人的大幸運,無人會不要——沒想到真有人不拿他的“招幸”當回事兒;第二,今日是自己先反悔,雖然勉強還維持著麵子,但要他首先對一個宮女示好,他也覺得不可思議,可又架不住他偏生對她那各種稀奇古怪的花樣有點興趣,求而不得的感覺最能激起男人的狩獵欲望,他不想這麼就放棄了。
李夕月渾身都繃緊了,像一隻受驚後弓著脖子、全身毛都豎起來的野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