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驚寒,歌盡,緣歿 160 千金不換,盼伊人回眸(四)(2 / 2)

“墨兒,我愛你,隻是因為我愛你啊!”他的唇瓣輕啟,說出的話卻如此讓她顫栗,心口忽然聽到了冰塊碎裂的聲音,她沒有看他,隻是不著痕跡蹙了蹙眉。她不理解的是,為何這麼久了,這句話還是這麼有重量?冷徹成冰麵的心湖,碎了一個口子,有東西在裏麵滋長。她一定是還沒完全夢醒,這些魔咒夢魘,到底還要糾纏她多久?

她掀開長長的睫羽,瞳中盡是冷冽,語調也是寒冰一樣的溫度:“這三個字我白羽墨受不起,也請殿下不要再在我麵前說這三個字。”

他的肩膀不可見微一顫,高挑的鳳眸裏墨凝的色澤愈加濃厚,看向她的眼睛裏滿是不可置信。

片刻沉寂,兩相無言。

他一個趔趄,挺直的腰背好像快要支撐不住他的身體,但終究沒有倒下,而是被他硬生生地撐了回來。

“這三個字隻有你能受得起,也隻有你……”他的聲音愈發喑啞,深情如墨的視線在碰到她冰冷決絕的表情時,完全被阻隔切斷,他的千言萬語也在刹那被消磨殆盡,竟是連黯淡尾音都不存。

她沒有說話,隻是低垂著長睫,看著他們兩隻手的交合處。腦海中思緒有些混亂,心裏碎裂開的那個口子,有東西在冒出來。她正在隱忍著,隱忍著,按壓下所有的情緒,然後用她冷漠至極的偽裝包裹起來,一層又一層。

她真的不可心軟了……

又是長長的靜寂。

“墨兒,你早些休息,我還有一些公務要處理。”他緩緩鬆開了手,動作異常小心,好像是在對待什麼絕世珍寶。她順勢收回被他放開的手臂,其間的幹脆利落竟是沒有絲毫含糊。他的眼睛又劃過一絲痛傷,然後被墨凝如海的色澤掩埋,他朝後麵招了招手,喚過來了兩個長相清秀的宮娥:“好好照顧王後,一切聽她吩咐便是。”

她隻是淡淡掃了那兩個宮娥一眼,這一眼,甚至連她們的形容都沒有看清楚,也是因為,她根本就不想看清楚。

他轉身朝外走去,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很穩,一聲聲落到了她的心頭,印刻在了她的腦海,如此清晰。有些事注定不可以重來,你到底是在躑躅什麼?她凜了神色,長袖下的微微握緊。

腳步聲忽然停滯,不可見微地一聲輕歎,她幾乎可以聽見他的呼吸聲,隻聽他穩了音色,說道:“今晚,本殿會回來。”

她的手一鬆,沒有回頭,卻是徑直朝殿內走去。

他的眸光,他的聲音,他的背影,一遍遍在腦海回映、回響。隻要聽不見,看不見便好了。她的步子不快不慢,身後投來的視線依舊綿長憂傷,她已無暇顧及。

被囚禁在此處已有六天,他每天都來,關心她是否吃東西,關心她在幹什麼,關心她的一切,甚至是連茶水的溫度都要過問一番。這幾天來,除了必要的應答,她卻是沒同他說過幾句完整的話,隻是一個人靜靜地呆著,不想任何東西,隻是想把腦袋給放空。至於住處,她住在血殿,而他,則叫他們另外置了一張床榻在禦書房。有時,他會在桌案上批改奏折。有時,他會累了,然後扶著額枕著打瞌睡。有時,她倚著貴妃榻睡了,醒來之時總會發現身上蓋著一件暖和的錦被。有時,迷迷糊糊之中,她會感覺到有手指在輕輕撩她的發,有一雙眼睛在看著她,在細細勾勒著她的眉目,卻好像怎麼看都看不夠。醒來之時,身邊總是沒有了那些幻夢飄渺的東西,隻是,那些感覺卻依舊清晰,如此濃烈。

那些酸澀莫名的感覺,這幾日卻是愈加泛濫了。想來是憋了太久沒有動的緣故,她感覺自己都要發黴了。

走到窗外,窗外墨梅花瓣依然在翩躚回舞,地上那層淡色薄雪映著深沉的夜色,驅散了不少陰沉,無意中更橫添了幾筆清閑淡雅。還在鼻尖低回的香味,還是如此熟悉,原來,這個味道,她還記得如此清楚。

周遭很安靜,他知道她喜靜,不喜喧擾。他派來的那兩個宮娥也隨她調遣,認真說起來,她這被囚禁的日子過得還算輕鬆,至少,還有一些自由。他竟是如此放心,讓她一個人隨處走?他就不怕她跑了?

他又怎麼會擔心,又怎麼會害怕?他著實比她想象中有能耐。她捏了捏額角,不再想這些有的沒的。忽然轉念,老頭子他們一定知道她在這裏,隻是,怎麼還不來救她?

今晚的月色很美,夜色也很美,美得讓人心醉,幾乎要讓她忘記那些破碎成零星片點的沉痛,還有那生不如死的知覺。她忽然想去外麵走走,這鳳血殿如此之大,她還沒有細細走過,瀏覽一番。

她走了幾步,忽然想到了什麼,微微偏過頭,朝恭敬立在門前的宮娥喚道:“你們兩個過來。”

“娘娘。”她們小快步過來,施了一禮。

“我想在附近走走,你們遠遠地跟在後麵吧!”想到那幾次迷失宮道的經曆,她還是有些心悸,好像這些苦痛的根源便是由迷失了道路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