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著,端木玉捂住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能怎麼辦,我也想打敗梵羅珠,可我打不過他呀……我已經好努力好努力了,為什麼我就是什麼也做不好……我和你們不一樣,我生就和你們不一樣,你們誰都不懂我的苦,隻會嘲笑我,隻會看輕我,隻會拋棄我……”
“你沒病吧孩子!”魚初月忍無可忍,一把攥住了端木玉的衣領,“你養父收養你多年,你走就走數年不回,到底是誰拋棄了誰?極宗收你入宗門,你不思進取,成惦記什麼裝逼打臉,落下了修為,被師父罵個狗血淋頭不是你應得的?在這自怨自苦給誰看哪!”
端木玉愣愣看了她一會,訥訥道:“我以為,你會罵我為了保自己清白,而不救養父。”
魚初月隨意往地上一坐,與委頓在地的端木玉視線平齊。
她正色道:“我不是你,沒有遭遇過那般兩難的抉擇,又如何指責你呢。這世間,總是有那麼多身不由己,我沒有遇過,那是幸事。隻論這一件事的話,我雖然不認同你的做法,但我同情你。”
端木玉呆呆地望著她。
他知道這個女子並不是虛偽客套地安慰他。
因為就在眨眼之前,她還將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忽然掩住臉便哭了,哭得撕心裂肺:“這世間,同情過我的人,除了爹,便隻有你……”
魚初月歎息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吧。”
“我,我,”端木玉抽抽咽咽,“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當時,真的,真的想要救爹爹,真的,你信我!可我不知道為什麼,話到嘴邊,就是不出來,我就是不出來……你不知道,你永遠不會知道那是什麼感覺,我就像不是我了,我沒辦法張口,沒辦法……我真不是,我真不是那麼金貴的,和爹的命相比,我這身子,又算什麼呢!”
“爹撿回了我,撫養我那麼多年,我做夢都想要出人頭地,想要讓爹麵上有光!我真的,真的從來沒想要害死爹啊……”
魚初月又拍拍他的肩膀:“這幾年,你都和梵羅珠在一起對吧?你甩不掉他。”
端木玉咬住了唇,半晌,點了點頭。
“他是逼你做他的夫人,還是一口咬定你是他的夫人?”魚初月問。
端木玉偏過頭,像見鬼一樣盯著她,眼角抽了幾抽之後,嘴唇屈辱地扯了下:“他一口咬定我是他夫人。”
崔敗動了動眼皮,漫不經心地接進一句:“所以你被親生父母拋棄,也和這件事情有關。”
端木玉的臉色猛地變了。
他咬緊了牙,額角冒出一道道屈辱的青筋,冷汗涔涔而下。
半晌,還是點了點頭。
他把嘴唇抿得發白,半晌,他壓低了聲音,細若蚊蚋的囈語飄了出來:“我身體……有地方,和別人不一樣,多了一朵花。”
他那俊秀白皙的麵龐漲得通紅,雙眼一閉,全了出來:“梵羅珠,這便是我轉生之時,他用秘法留在我身上的印記,隻有與他,交、交、合,我才會恢複正常。”
魚初月望向崔敗與修無極:“轉生?”
她跟著穿越女行走世間三百餘年,卻從未聽過轉生的法。
若是人死還能轉生,那世間格局恐怕要重新改寫。
修無極皺眉搖頭。
崔敗依舊是一副清冷平淡的容顏:“是梵羅珠的種族賦,耗盡本命花元,令配偶寄魂轉生。二人便可再相伴百餘年,然後雙雙死去。”
難怪崔敗方才就梵羅珠壽命不長了。
崔敗麵色微有疑惑:“但不曾聽哪一株雌花轉世為人族,男身,且失去妖身記憶。”
修無極頗有些怪異地看著崔敗:“這等奇聞,我活了千餘年卻不曾聽,崔敗你不到百歲,是從哪裏得知的隱秘?梵羅珠乃是上古奇種,本就稀有,修至化形的更是寥寥無幾,可我聽你這意思,怎地像是見過不少梵羅珠為配偶轉生?若真有那麼多,為何從不傳出任何消息?”
崔敗勾了勾唇:“都死了啊。”
魚初月再一次從崔敗臉上看出那種‘看著死亡降臨令人十分愉悅’的微妙表情。
端木玉難以置信,卻又不能不信。梵羅珠對他那樣的話時,他還可以自欺欺人,認為是那妖魔滿嘴胡言,想要騙他。可今日,連大師兄也這樣了。
端木玉麵色痛苦,不住地搖著頭:“不,我絕對不是妖怪……”
崔敗冷冷淡淡地問:“想救人嗎?”
端木玉立刻便回:“當然想!”
“那你隻能做妖怪。”崔敗殘忍道,“邪祟既是玉蘭,那定是梵羅珠用你前身留下的花元煉就。若要救人,隻有一個辦法,那便是你恢複妖身,取你心頭之血,以作解藥。”
魚初月:“……”勞駕,哪裏有床,讓我躺平等死謝謝。
“我……”端木玉忽然僵住。
像是被點了穴一樣。
崔敗眯了眯眼睛:“不願?”
端木玉臉色蒼白,雙眼瞪大,白多黑少。
崔敗頎長身軀微微前傾,一隻冰冷的手掌摁住了端木玉後頸:“死都不願?”
端木玉麵露倔強,閉口不言。
修無極在一旁看得嘴角快起燎泡了。
“魂誓。”崔敗鬆開了端木玉,篤定道,“臨死之前,泣血起誓,不再做妖,不再與梵羅珠相好。”
魚初月挑起了眉,若有所思。
所以,端木玉並沒有撒謊。
他確實願意用自己的身體來換端木老漢的性命,然而被魂誓束縛,他無法點頭答應。眼下的情形,定與梵羅珠逼問他的時候如出一轍。
半晌,隻見端木玉重重喘了幾口氣,像是重新掌控了身體一樣,抿了抿唇,額上滲出大粒的汗珠。
隻要試圖表露與魂誓相悖的意思,他便會僵住,無法使喚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