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的時候,墨詩終於打定了主意,拿著藥走出門去。她要求一個答案,這個答案,將會決定她的一生。
路顯得那麼漫長,即使胯下的馬兒在發足狂奔,風在耳邊瘋狂地呼嘯。
出乎意料,小屋裏漆黑一片。墨詩走進屋,點亮燈,呆呆地坐下。熟悉的床榻,熟悉的薄被,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一切……忽然想到小時候和娘親一道住在鄉間的日子,日日胡鬧,樸素的幸福。到了宮裏以後,規矩多了,雖然娘親父皇並不強求自己一定要做到一套又一套的禮儀,可是在人人拘束的環境中,自己又怎能再像從前那般肆無忌憚地笑呢?此次離宮,即使不能收獲自己的愛情,能夠重溫這種歡樂,亦是一種幸福。
竹林中響起沙沙的腳步聲,急促如鼓點。
“詩兒,是你嗎?詩兒……”身未顯,聲已至。想必是因為屋裏的那一盞豆燈光。
風滿樓的身影出現在竹屋之前,短發被風吹得淩亂,因為緊張衣裳都為穿整齊,淺藍色的衣角沾上了淡綠色的植物枝葉,額頭上有晶亮亮的汗水,眼中噴射出餘悸未消的緊張,缺水的嘴巴微開,正在大口大口地呼吸。
看到墨詩的那刻,風滿樓已經失去了理智,三步並作兩步,把墨詩緊緊抱在了自己懷中。那般緊,就像護著失而複得的珍寶,墨詩幾乎要無法呼吸了。可也是因為身體間的距離被縮到最小,墨詩能夠感受到風滿樓的心跳,“砰砰砰--”,速度快到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
“詩兒……詩兒……”沒有情深義重的話語,隻有連綿不斷的呼喚,纏綿如同三月裏的春雨,澆灌進幹涸的心靈,滋潤出一片蒼翠。
或許,自己要的答案,會符合自己的心意?
墨詩嘴角綻出一絲甜蜜。
懷抱之後,墨詩沒有讓自己沉浸在回味之中。她執筆,在風滿樓略顯詫異的目光中寫道:“能夠為我解釋一下剛剛那個擁抱嗎?”
風滿樓呆若木雞,解釋,如何解釋?他隻知道看到那個在自己腦海裏徘徊了一天的身影之後,身子早已經情不自禁地衝了上去,脫離了自己的控製,隻想確認她是真實的,隻想把她擁在懷中好好保護,隻想安慰自己擔驚受怕後悔莫及的心靈。至於為什麼,難道不是因為害怕失去嗎?
既然已經開了頭,墨詩索性擺出了咄咄逼人的架勢,這個答案,即使暫時丟掉自己的臉麵,也要問到!
吃飽了墨水的毛筆重重落下,筆筆劃劃力透紙背:“你是不是喜歡我?”
風滿樓被墨詩忽然而發的氣勢激得向後退了一步,他看著那句話,忽然尷尬地笑了:“詩兒,莫開玩笑。”
墨詩不再動作,一雙眼睛直直盯著風滿樓,堅定地讓人無法擺脫。
“喜歡……喜歡嗎?”風滿樓開始迷惑。
從小到大,身邊不缺女人;青樓之中,自己熟同歸家。可是喜歡,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呢?女人和愛人,一字之差,差之千裏。一貫隻是把女人當做生活的調味劑,可有可無。自從上次的事後,自己不是已經有兩個多月沒有跨進青樓的大門了嗎?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風滿樓呆滯地看著一臉倔強之色的墨詩,猛然發現一個問題,這個女孩,對於自己來講,到底意味著什麼。
是妹妹嗎?還是其他什麼。這個答案讓風滿樓生起一絲恐懼,一雙單純無憂的眼睛忽然在自己腦海之間閃現,倏忽之間那份單純又變為痛徹心扉,最後呆滯成一片空白。
山穀之中,梅花樹下,自己曾經對那個把花瓣撒滿天的女孩鄭重承諾:“寒兒,待你長到十六歲時,我便娶你。”
彼時,那個身上有著淡淡白梅花香的女孩兒隻知咯咯笑著,絲毫沒有初聽承諾的嬌羞,大大的眼睛看著漫天花落,無憂無慮地拍著自己的小手。她的眼中沒有立在自己麵前承諾今生的男子,一個孩子般的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