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我們真的沒睡,聽著馬夫那饒有韻律的鼾聲,聽著瀝瀝雨聲,我們把茶長談,想把這四年的離別,一夜都補齊了。
我說,在我們離開將軍府的這段日子,你能不能還是我的木卿哥哥,我不是想和你計較一個名字,我隻是念極了這個名字。
窗外,雨聲又轉濃,馬夫的鼾聲漸漸隱沒在雨聲裏,吮一口淡煙嫋嫋的鐵觀音,我閉上眼慢慢回味,這茶香是不是就像是生活,熱情在前,平淡在後,到最後無色無味,如一杯白開水。
斐暘點頭,你永遠是我珍愛的小湮,不管我是斐暘還是木卿,如若你念極了木卿,那從今天往後我便是木卿。
我垂眸,將思緒隱在低垂的眸子裏,素手緊握住那瓷白的茶盞,良久,我才抬頭,緩緩的說,木卿哥哥,我們還能回到從前麼?
當小窗口的風吹過幾輪的時候,木卿略為黯淡的聲音才晌起,就像這夜半裏清冷寂寥的秋風,“小湮,你若想,我們就能幸福”。
我聽罷搖搖頭,拚命的搖搖頭,散落隨意挽起的青絲,“不行,不行,若是我離開了他,叫他的顏麵何存,我們不能這樣做,將軍對我有恩,我怎麼能這樣對他,即便我不愛他,可我也不能傷害他”,我已止不住的哽咽。
木卿伸手攬過我,白皙的大手輕輕的摩挲著我的臉頰,一下,一下,他的聲音在我的頭頂上晌起,“小湮我知道這樣做會對不起蘭兄,可在他和你之間,我會毫不猶豫的選你,哪怕是與他決裂”。
我止不住的一顫抖,推開他,自己躲到馬車的角落裏,我雙手環抱著,想讓丟失的力氣從新凝聚,“那我們就這樣吧,斷掉的緣分,何必要用別人的尊嚴來續上,於將軍我從沒想過要傷害他,就算他不是我的愛人,也是我的恩人,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是他救我於水火”。
木卿沒在說話,隻顧垂頭吮茶,我也偏頭看著外麵瀝瀝雨絲,黑暗裏一切朦朧虛幻,我看不清遠處的風景,亦扯不清已亂的情絲,但願,陽光出來後,我的心能亮一絲,笑容能甜一甜。
一路上陽光明媚的時候堪多,陰雨綿綿的時候倒是很少,我的家鄉在北方,那裏的氣候明顯幹燥的很,自從有了上回的一夜長敘,我和木卿便好幾天話少,我深想了想,總結了出來,那是因為那一晚我們敘舊敘的有點深,淹著了。
越來越能聞到家香的味道,我的心情又好起來,一路上都開著小窗子,碰到路上忙著下地勞作的人們,我都會笑眯眯的問候人家一句,“大嬸,這麼早就下地呀,鋤頭還這麼亮,別鋤著腳呀”。
等我們的馬車走過一段距離,我才聽到那位麵相富態的大嬸好不驚奇的誇讚我一句,“這姑娘誰呀,忒會說話了”。
我美的咯咯的笑起來,木卿騎在白馬上慢慢的貼上我的馬車,從小窗子裏凝上我,慢悠悠的說,“你怎麼不直接給人家吟一首憫農二首呢”。
我偏頭睇他一眼,不緊不慢的回答,“忘了”,看著他依舊淡淡含笑的臉,我嘟嘴,“你笑什麼?”。
木卿一擺手,馬夫便很有眼力勁的把車停下了,他大手扶在小窗子上,讓那張溫潤的顏離我又近了些,我看了一會兒,覺得夠了,一拂袖,“行了,你臉上沒有長疙瘩,退回去吧”。
木卿低低一笑的眸間,微垂了垂頭,我看到那兩排卷翹的美睫,我想也不想,伸手使勁揪了一下,隨後,隻聽一聲悶哼。
我仰著頭咯咯的笑了,馬車外三五個人成群走過,說說笑笑甚熱鬧,白雲當空,一群野雁人字排開,幾聲鳴叫甚悠長。
待我笑完,我那如花的臉頰上也染上了紅暈,我喘口氣,指著木卿那一臉深意的臉喝斥,“木卿哥哥,你不老實,我就治你”。
木卿又是勾唇一笑,那笑甜蜜了眼睛。
兒時,一雙胖嘟嘟的小手雙手叉腰,如花的小臉上甚美的唇嘟起,“木卿哥哥,你不老實,我就治你”,對麵稚氣少年一伸手便把她抄起來抗在了肩膀上,旁邊一樹桃花妖妖豔豔,灼灼其華。
最後是我被治了,我騎在白馬上,依在木卿的胸前,我知道了什麼是甜蜜,那滋味呀比蜜還甜,我試著抗拒,卻是抗拒不了,我的心在拉著我一點點的迷失,我千方百計的為自己此時的行為找借口,最後終於找到一個,我身在千裏之外,哪能不放縱一回,何況我要的隻是靈魂的放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