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想睡一會兒。”夏秋閉上眼睛,虛弱地輕輕地說。
麗莎默默地站起身,幫她拉攏被單,撫平枕頭,夏秋並沒有睡著,麗莎默默地望著夏秋那並不平靜的麵孔,那微蹙的帶愁的眉梢,那淚漬猶存的麵頰,那可憐兮兮的蒼白的嘴唇,都讓她深深自責。她慢慢轉過身子,悄無聲息的走出了病房。
接下來的一天,夏秋變得非常非常地沉默,精神上極度極度的沮喪,麵容很是灰暗。這種心理,幾乎是沒有任何語言,沒有任何藥物可以醫治的。有時她閉上眼睛,麗莎甚至會聯想到,她已經死了。
傍晚,當麗莎擔心地撫摸著夏秋的手臂,輕輕呼喚著夏秋的名字時,夏秋睜開眼睛,靜靜地說,”放心,我還活著。”語氣那麼地安靜,更讓麗莎感到了不安。
這時,醫生走了進來。
“有件事,應該告訴你們,病人懷孕了,是雙胞胎。”醫生對著麗莎,指著床上的夏秋說道,”另外,要盡快安排檢查,以便確定今後的治療方案,但是檢查和治療,都會對胎兒有影響,建議最好放棄這個孩子,請你們考慮清楚。”
夏秋睜大著眼睛,看著醫生,似乎並沒有聽清。
“放棄的話,站起來的可能性有多大?”麗莎急促的問道。
“是極少量。”
“……”
病房裏出奇的沉默,似乎過了一個世紀。
“我,放棄做檢查。”夏秋輕輕地但是堅定地說。人一旦有了希望,便也有了勇氣。
“別傻了。”麗莎急切地抓住了夏秋的手,“孩子今後可以再有,但是耽誤了治療,你真的可能永遠站不起來了。”
“不,我要這兩個孩子。”夏秋堅決地說,她繼續說,“從小我就有奇怪的感覺,總是莫名擔心被人拋棄,現在有了我自己的孩子,他們不會拋棄我。我要他們。”
麗莎的心振顫了,痙攣了。她含著淚,離開了病房。快步跑到病房外麵,後背抵到了牆上,手指緊緊扣住牆壁,身體輕微地顫抖著,緊咬著嘴唇,霎時間滿臉的淚痕如決堤的江河般傾瀉而下,她同情這個女孩兒,憎恨自己的助紂為虐,心裏充滿了罪惡感,可是卻又讓這一切眼睜睜的發生著,進行著,完全沒有能力反抗。
麗莎心裏忽然蹦出來一個念頭,反倒這個念頭讓自己波濤洶湧、保受譴責的心平靜了下來。”夏秋,窮其一生,隻要你一天不好,我都會陪著你,會把你作為我的親妹妹。”
再度回到病房,夏秋似乎已經睡著,麗莎輕輕地給她蓋上被子。那一整夜,麗莎都沒有睡好。
一大早,麗莎將夏秋的早餐安排好後,就開車趕回了許光亮的家裏。
許小梅已經按照她打電話時的要求,趕到家裏等著她。
走進了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家”,看著許小梅那張還在和父親喜笑顏開聊天的臉,麗莎的心情更加的不好。
“怎麼樣?”許光亮穿著家居服,見她走了進來,急忙站起身問道。
她冷著張臉,把手裏的包重重地摔倒沙發上,嘲弄地看著父女二人,”還能怎麼樣,一切都如你們所願了。”
“什麼意思?”許小梅坐在沙發裏,手裏拿著一小袋青豆,另一隻手向上拋著豆子,仰著頭,接著向上拋的青豆,接到嘴裏的就吃下去,接不到的,旁邊那隻雪白的寵物狗,正眼饞地盯著她的每一個動作,隻要落到地上,就立即跑過來舔食幹警。她用眼白翻了一下麗莎,隻不過是摔了一跤,能有什麼大不了的。
“什麼意思?”麗莎發怒的表情看著他們,”你說說你辦得這是什麼事?”
“怎麼了嗎?”許小梅好像覺得有些無辜,在沙發上很不高興地擰了下身子,端起茶幾上的奶杯,喝了一口牛奶。
“你說怎麼了?夏秋她,她今後再也站不起來了,她癱瘓了。”
許小梅的眼睛由於驚駭,睜得老大,她的手緊緊地抓住了那袋青豆,屋子裏霎時一片寂靜,隻聽到一陣青豆被捏碎的聲音,嘴巴一時也張開了,很久沒有閉上,在感覺到有口水流下來的時候,才閉上抿了一下,困難的把口水咽了回去。
“不會吧?你嚇唬我的。”
“我嚇唬你?你自己去醫院看看,現在也可以打電話給醫生確認一下。”麗莎憤怒地在屋子裏來回踱著步。
“那她知道是小梅做的嗎?”許光亮站在旁邊,沉默了許久,毫無感情地問道。
“不知道。夜裏太黑,她沒看清楚。”麗莎停下了腳步,失望地看著他說道,”老許,你現在也應該關心一下那個女孩,她還那麼年輕就……”
“不然給她一些錢?”
“錢,錢,錢,這是錢能解決的事情嗎?而且,她家裏也不缺錢。”
“那你說怎麼辦嘛?總不能讓小梅去坐牢吧?”許光亮不耐煩地將手放到臉上,不耐煩地踱著步子,然後攤開了雙手。
“她做的錯事,必須要承擔後果。”麗莎看著許小梅,一字一句地說。人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買單,誰都不會例外。
“爸,”聽到這句話,許小梅猛地抓住了父親的手,滿臉的驚恐不安,似乎在抓著自己的護身符般,”我不能坐牢,絕對不能,那我就毀了。你幫幫我,幫幫我,我保證今後不做這種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