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貳 女兒當自強之夫人不承歡 十一章 相敬如賓不相睹(上)(1 / 2)

未曾想,一轉眼就到了深冬。

雪白皚皚的,一重又一重,竟壓得窗前的梅樹也頷下了首,最是冬日,連景致也這般清冷了。

心都跟著涼了。

“小姐,天太冷了,你莫要在窗前待久了,病會厲害的。”繡兒為火盆添了碳,拿了一件裘毛外衫過來為她披上,勸道:“你的身子骨怎麼受得了這冰天雪地的寒氣?咱把窗子閉了吧!”

暮夏初收緊了毛領,不由得哈了口氣,看著白白的霧氣彌散在眼前,輕輕笑道:“是有些冷,可是這雪也著實好看得緊。”

“好看也不能頂著風老看呀,還是身子要緊!”繡兒二話不說就關了窗子,又把厚厚的門簾拉上,這才覺得屋裏邊熱乎了不少。她就不明白了,這雪又不是白花花的銀子,哪裏好看了?

暮夏初本就有些心懶,沒與她計較,見她關了窗也便失了興致,慢悠悠的踱著步子進了裏屋,想到有一陣子沒見著那位了,隨口問道:“繡兒,見過姑爺了麼?”

“前一久見了說是去翰林院述職,這一走可有好些日子了,還沒見回來。”繡兒從爐子上拿了熱水,沏了茶,看著她心情似乎不錯,笑嘻嘻的問道:“小姐,我聽院裏邊丫鬟說咱姑爺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得勢的很呢!是不是真的呀?我怎麼就沒覺出來呢?”

“伴君如伴虎,都說聖意難測,哪有得勢一說?再者,他一翰林院學士,舞文弄墨罷了,無甚權柄,又能得得了什麼勢?”

繡兒撇了撇嘴,不甚明白。

“述職也不過一天光景便能了事,他是不是去的太久了?”

不會又順道跑了吧?繡兒急忙問道:“要不要派人去尋一下?”

“不必了。”暮夏初垂下眼看著白瓷茶杯裏嫋嫋升騰的熱氣,語氣甚為平淡。

十月初的時候,大內禁宮發生了一件奇案,後宮嬪妃慘遭奸汙殺害,凶手認定是正五品禦醫,原本犯人已服罪入獄卻偏偏在臨刑前一日越獄而逃,此事傳的是沸沸揚揚乃至京都百姓人心惶惶!她記得那個犯下滅族之罪的禦醫好像叫李慕白,聽說是“妙手回春”李鶴齡的孫子。如若傳言非虛,那他不就是婉兒姐姐的師兄麼?不曉得她在宮裏有沒有受到牽連?

本來這件案子與她無甚關聯,但誰也不曾想竟因著這件事她與莫子笙的啼笑姻緣漸漸的淡出了人們的記憶。或許,這對他們兩人而言確實算得上是一件幸事。

人對人都是喜新厭舊的,更何況對流言蜚語。

也是因此,莫子笙倒越發的猖狂了,三天兩頭的就消失不見。起初她還會派人手出去尋他,後來煩了,慣了,也就罷了。反正他總會回來不是嗎?

暮夏初懶懶的斜靠在軟榻上,蓋了膝被,有些意興闌珊。

“小姐!”繡兒輕輕地給她捶著肩,終是按耐不住小聲問道:“你說姑爺會不會又去尋花問柳了呀?”

她微微闔上眼簾,淡淡的應聲道:“就算他去了也沒地兒敢留他。”

上次她在錦雀朱樓不惜耗費千金與姚媽媽定了契約,算是在這個行當裏替他下了通緝令,經過那次之後全京都的青樓妓院都視他如瘟疫一般,不會有哪個女人敢納他,除非想死。再說了,莫子笙也算是個有點品位的男人,想來除了錦雀朱樓的蘇淩越,也就隻有寒煙憶水樓的冷月兮方才入得了他的眼了。

隻不過那冷月兮遠在青州,止不了近渴。

至於蘇淩越……

暮夏初抿了口茶潤了潤唇色,垂眼看著瓷杯裏淺淺沉浮的新綠,目光幽深而沉靜。

她在想,蘇淩越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子?

慶誕當晚,她興師動眾的劫了她的情郎駁了她的顏麵,一季三月,到現在莫子笙連錦雀朱樓的大門都沒邁進去過,她倒是忍受得住,不嗔不怒也不哭不鬧,一直平淡如初,也算有幾分氣度。如此一個不動聲色的美麗女子,說實話,她還是有些欣賞她的。

要放在平常,若是無關痛癢之人,她興許就成全了他們。

隻可惜啊,現今也不是平常,莫子笙更不是無關痛癢的人。他連著她的命脈,還放手不得。日子過得還算快,離及笄之禮隻剩下七個月了,想來必是應不了清觀道人的箴言,到時姑母也就死心了,再不會生事。

那時候,她就放了莫子笙。

她不管他們是有情還是無情,隻要他們不為難她,她定也不會為難他們。她拿一半的身家換他身上的一塊肉,也不算虧待於他。她曾和二哥說過,到時候不管自己是死是活,都任由他們自在。

念及此,暮夏初不禁悠悠的歎了口氣,無限感慨。他厭惡她一身的銅臭,她也覺得自己沒救了,除了金銀便再無所依。可沒曾想到原來她就算市儈到肉裏,可骨子裏始終是個良善的女子……

人之初,性本善。

幽幽的,一抹淺笑爬進她的眼裏,混著清透的漆黑,有抹瑰麗。

錦雀朱樓,海蜃居。

精致的屋子裏,滿地的宣紙。

素兒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站著,一雙眼裏滿是憂色。小姐這毛筆字從早起一直練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過,她都不曾見過她心事重重到這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