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秀連忙慌亂地擦拭清淚,笨拙地掩飾著,回應道,“怎麼了?”
後鏡瞧著她一臉隱藏的傷感,又在心裏小小自豪了把,自家主子的歌聲有這般魔力,他是早就見識到了的。他輕咳兩聲,將茶碗遞到她手裏,“寧公子,閣主的表演已經結束了……咱們回去吧。”
結束了?
寧映秀向台上看去,果真素無水已退場,可台下眾人,無不是眼中含淚,神情哀戚,無人說話。她心裏暗暗感歎這美人的才藝驚人,目光卻恰好對上正對麵的一位男子。
她所在的地方與男子遙遙相對,整個大廳的左右兩側,另一間雅閣。男子黑衣金邊鏤線,在這滿堂燈火裏隱滅出神秘的色彩,半張麵孔隱在暗處,隻是神情有異——既未沉浸於聲,又未似旁人傷感難甚,他如同路人般麵容疏冷,目光卻深不可測地直直望向她。
寧映秀一驚,啪啦一聲手中的茶碗便碎在地上,本寂靜無話的大廳仿若突然醒了過來,眾人紛紛向他注目。
她不知那人究竟看了多久看了多少是否認出了她。
但她卻未想,時隔數月,還能再度相逢。
邵寒遠。
她略僵硬地轉身離開,無視後鏡一臉的奇怪。
此時大廳內,驟然齊刷刷地響起了“無水無水無水無水”的呼喊。
寧映秀心中隻一片冰涼。
繞到客房樓,長長的走廊裏孤燈明滅,卻無人影,隻聲聲回響著她零碎的腳步聲。她突然停下,對跟在其後的後鏡道,“你先去吧,我一個人回去。”
“可……”
“走!”寧映秀蹙了眉,幾分狠厲卻帶著顫抖。
可能察覺對麵人神色有異,後鏡很快俯身行禮,與她擦身告退。
一直走到人聲喧嚷的大廳內,後鏡站在旁側看著神情激動的眾人們,兩曲不足以,每每閣主表演結束之後都有人在此長長逗留,希望能得到美人的再次獻唱。他勾了勾唇,手隨意地插至腰間。
——咦?
後鏡一陣疑慮地查找,腰間腰後,他隨身佩著的短匕竟然不見了。
寧映秀目光如劍,淩厲地望向來人。
“邵副將,許久不見。”
邵寒遠無聲地笑,“皇後娘娘,難得還記得屬下。”
映秀眉間浮現薄怒,“你所來何事。”
“皇後莫急,屬下是來尋人的——卻不料在此偶遇皇後娘娘。”男子眼神諱莫如深,言語低沉。
“尋人?”寧映秀上前一步,走廊的紅燈籠幽幽的光線映著一張玉淨花明的麵龐,可與那年輕的風姿不符的是,是女子此刻要滴出血來的眸光,竟有絲絲的駭人,“邵副將——可是在尋宋姑娘?”
他不著意地蹙了蹙眉,“皇後娘娘不必知。”
不必知?好一個不必知。寧映秀鳳眼輕眯,那流轉眼波裏美人繾綣,卻非纏綿。
也是一瞬的事,刀光寒芒一現,滿帶肅殺之氣就急速地架在了男子的脖頸上,還未等邵寒遠吃驚,寧映秀下手狠厲,生生逼出了一條血痕。
她靠近眼前有些僵硬地男子,吐氣在耳,“邵副將,暗殺一位女子,著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男子突然有些氣懣,“不光彩?那宋桑南為了自己逃生,生生將寒衣勒住喉管而死!?這就光彩了嗎?”他神情有幾分激動,全然不顧已架在頸間閃著寒光的匕首。
寧映秀有些氣短,心中幾分不忍,“……邵寒遠,寒衣之事,是我們有錯,但也無關宋桑南!她亦是為了救我才不得已為之,你若恨誰怨誰,來找我寧映秀便是! ”語末,她目光坦誠,竟叫人有些看不分明。
邵寒遠側了側頭,心中滋味難明。
寒衣既已故,他也因動用人私自徹查此事壞了雲逸嵐的大計,他答應過主子不再追究——此刻他並不想一味地再次考慮這其中的恩怨糾結。更何況,動她寧映秀?那他是不想活了!
男子笑,卻笑得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