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抬轎一路很是平穩,卻並不顯聲勢。如畫坐在轎內,心下卻忐忑不安,饒是她豁達開朗直性子,此刻也要憂慮不少。
皇上是怎樣男子?自己會喜歡嗎?他會怎樣待自己?得寵之後又是如何?
一連串的問題砸在心間,不由得攥緊軟帕,在轎內也愈發坐立不安了。一會子端正坐中間,一會子臂膀搭在一旁,一會子小心地撩起簾布,瞧外麵風光。
自己心猿意馬的時候,外麵卻始終無聲音,如畫很急,哪怕有些吵鬧也好啊!此時此刻,就算是看見木貴妃冷冷的眸子,或是聽芷嬪一番冷嘲熱諷,也好過現在吧。
正自難熬間,忽然聽到一聲長長的男音:“落轎!”如畫猶如剛剛經曆了生死,趕忙探頭,輕盈跳下,倒是那幾個預備著扶她的宮人一臉尷尬。
那公公見她此般舉動,暗暗皺眉,卻也形式上的一甩拂塵,算是問安。如畫也施了平禮。這公公便是皇上身邊使喚的夏明成了。
“小主快進去,莫要皇上等急了!”夏明成昂然而立,冷冷言語,似乎有幾分不屑的意味。這倒也是,作為有幾分地位的太監,自然不會屈尊對一個新晉小主溫婉言語。
如畫像是什麼都不曾察覺,謝了他,緩步走上台階。
那每一級,她都走的緩慢小心,倒不是有什麼其他意思,隻是內心底對養心殿這個未知的宮殿,和皇上這個陌生男子的不安。
邁步走進去,遙遙地望見一個男子,伏案寫字,並不瞧她。她試探著,有上前幾步,此刻能完全的瞧清楚眼前的男子容貌。
如畫驚的差些叫出聲來,正是那日湖畔所看見的“蘇欒”!素指前伸,正欲開口,才覺得不妥當。隻得硬生生的跪下,按禮數問安。
“怎麼,你也認出了不是?”這下,皇上才笑意盈盈的抬起頭來,望著如畫。
如畫卻低著腦袋,悶悶的言:“是,嬪妾愚笨,失察所致。”
“唉,你原來那般好得很,偏偏學這些繁文縟節,窮酸臭儒說話幹什麼。”皇上皺眉,眸間幾分戲謔調笑。
“罷罷罷,起來吧。”他看如畫不回應,便自個兒上前,雙手前伸,要扶她。
如畫抬眸,素手欲伸,又想縮回,便在這刹那間,皇上握住了。如畫一驚,兩團紅雲飛上臉畔,低低喚:“皇上……”
皇上拉著她坐到桌前,如畫看過去,案上鋪著宣紙,上頭蒼勁有力兩行字,正是那: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
“辛老爺子豪句,懷古傷今之語,倒不失為千古絕唱。”如畫凝視良久,悠悠吐出一句話。“隻是,現世太平,皇上寫這些作甚?”如畫不解,突然發問,抬眸去望皇上,卻見皇上亦看著自己。一時大羞,急忙看向別處。
“果真大才女,一眼便看出門道。”皇上更加喜色,豎起拇指。如畫的臉更紅了,抿住兩片薄唇,低著腦袋,這不過靠著爹兒時熏陶。爹在如畫年幼時,尚且沒謀得此份翰林院侍讀讀的差事,膝下隻有二女。便成日裏搖頭晃腦,吟誦古今名句,到得妙處,更是拍案而起,讚不絕口。
那時候如畫左不過六七歲年紀,又懂得什麼?如畫的長姐溫柔性子,隻是認真聽,而如畫卻常常提些刁鑽的問題來,爹總是一愣,幾分摸不找頭腦,卻仍是認真解說半晌,如畫就在一旁胡亂應聲,當真也就記住些皮毛。
這般來,倒是年幼的如畫在詩文上的造詣更勝過她的長姐了。再到大的時候,便自個兒翻翻書,瞧著那些親切文字,有了興趣,再加之先生指點一二,如畫天性聰穎,自然得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