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流失在光年中的憂傷(3 / 3)

她嘻嘻地掐對方的胳膊。

“鬼才陪你殘廢呢!”

似乎忘了什麼。沒記起來。單車駛過綠燈時,她才聽到後麵有人大叫:“喂!等等!你的西瓜!”

她回過頭,看到那個修車的男孩正追過來。手裏抱著一個西瓜,一拐一拐地奔跑著,身體隨著西瓜的重量而明顯斜向一邊。

啊,忘了拿西瓜。她這才記起來。

她拍拍男友的肩膀,告訴他那隻被遺忘的西瓜。男友卻說,算了,一隻西瓜而已。權當施舍給他吧。

她沒說什麼。隻是回過頭默默地注視著那個瘸腳的男孩,拚命地追在後麵。她朝他擺擺手,示意他別追了。可他依然跑得很快,姿勢也很奇怪。當他跑上人行橫道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來,望向一邊。

昔草也看到了。紅燈亮起來了。一輛疾馳過來的泥頭車扯出很大的刹車聲,轟然碾過男孩的身影。那隻西瓜被撞飛至空中,鮮紅的液汁寂靜地爆炸開來。

昔草覺得那就像一場鮮血構成的大雨,嘩啦嘩啦。

男友也聽到身後異常的聲響,頭也不回地問道:“怎麼了?”

“好像,有人被泥頭車撞到了。”

“啊!又是泥頭車闖禍了!”他唏噓地說道:“再不整治一下,下一次又不知道輪到誰倒黴了。”

“嗯。”她淡淡地應道,又回過頭。可是,單車已駛出很遠,街上綻放得茂盛的木棉花擋住了她的視線。她分不出那些紅,來自花海,亦或是一場悲傷的車禍。

又過了一年。

昔草初出社會,在母親安排下,進了一家小公司。每天搭地鐵到另一個區上班。

在公司到地鐵站的大街上,也種了許多木棉樹。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有一棵木棉樹下來了一個流浪的歌手。

是個女孩。黑色的長發,眼神憂傷。經常拿一把很舊的吉他,大概陪了她好久。

女孩唱王菲的歌。在嘈雜,單調的世界中,她仿佛一抹憂傷的暖色調,她的歌聲也閃著溫暖。

女孩有許多聽眾。大家願意駐足,圍成一個小扇形,聽她唱歌。

她唱王菲的《人間》特別好聽。

昔草也喜歡聽這首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的?大概是在失憶的那段時光裏。

一回兩回,昔草便和女孩熟悉了。

女孩說她幾年前從從上海搬到廣州。十七歲那年,她喜歡上了一個街頭賣唱的吉他少年。那是她的初戀。無疾而終。吉他少年被人捅了一刀,她以為他死了,所以拿走了他的吉他。

後來,她又聽說吉他少年沒有死。不過去了更遠的地方流浪。

她沒有去找他。因為她聽人說,有個少女一直在等著吉他少年回去。聽他唱王菲的《人間》。

說到這裏時,昔草忽然請求女孩,能不能再唱一次《人間》這首歌。

琴弦就撥起。優美的琴音生了藍色翅膀,撲棱撲棱地振動,飛往清澈的天際。

昔草抬起頭,久久地仰望。

蒼穹的天空,風追逐著白雲。昔草聽到她失去的那十年空白,一寸寸地被陳舊的色彩填補。所有記憶,關於她的,逐漸地都被喚醒。

想起來了。

那年盛開的木棉花。

那個叫經年的少年,以及一個叫尉遲的吉他少年。

木棉花又紛紛落下,消失於她滿盈的淚光中。

彈吉他的女孩問,你哭什麼呢?

昔草擦了擦濕潤的眼睛。

她說,沒什麼,隻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一些人。

從此,憶起了一場流失在光年中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