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空氣,被第三者分薄了。
周晨染,周小喬,以及昔草。從什麼時候開始,似乎理所當然成了三角關係。
陽光下,木棉花,三個人的影子,被放進了那年高三的青蔥歲月裏。
不過,周晨染後來似乎有所察覺。
他說:“哎,那個家夥好像沒有對你怎麼樣呀?他真的對你有所企圖嗎?”
說的沒錯。這段時間,少年犯除了偶爾騎車跟在他們後麵,便無其他出格的行為。即使麵對麵經過,他也是一張冷冷的表情。
在她設計好的陰謀裏,他應該是死纏爛打的,三天兩頭就跑到她的教室門口,大聲說:“昔草,我一定會把你追到手,等著瞧吧!”
可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少年犯太安靜了,沒有讓她的陰謀轟轟烈烈地熱鬧起來。
周晨染說:“少年犯好像都不理你耶!那以後你也不用到我家那麼麻煩了,直接回家就行了呀。”
他說完就走。忽然像一個分手時決絕的情人。那個瘦瘦的背,嶙峋的影割傷了她的憂愁。
昔草這時竟有點怨恨那個少年犯了。
有些事情,是可以很快形成習慣的。
明明搭公車回家,昔草還是一放學就不知不覺走向單車棚。走近了,才猛然醒悟。
啊,周晨染說過了,少年犯既然沒有陰謀,她以後可以直接回家。
她歎了一口氣。經曆三個星期零兩天後。她似乎終於要從周晨染的身邊抽離。
她盯著車棚裏那輛淺藍色的單車發呆。它擠在許多花花綠綠的單車群中,似對她歡快地招著手。她被它的召喚聲吸引,走過去,她的手輕輕放到那個黑色的座墊上。
少年的體溫仿佛還在,在座墊上隱隱流動。她的手心感受到毛孔都泡開的那種暖。
身邊不斷有同學拉出單車,騎出車棚。
她仍癡癡地站在那裏,聽到人家悄悄說:“變態麼?摸人家單車的座墊幹嗎?好像摸人家屁股似的。”那些嘲笑的聲音,像一灘流動的液體,流離了她的身旁。
來取車的人越來越少,說不好周晨染什麼時候會出現。今天是他值日,隔壁班的周小喬也來幫忙,應該很快就會做好清潔。要是讓他們碰見她這近似變態的行為,她會羞死的。
昔草不情不願地收回手。剛轉身,便撞見一個巨大的黑影,橫亙眼前,鋪天蓋地地籠罩過來。一張冷酷的臉俯視下來,映進她的眼簾裏。
少年犯神秘地笑了笑:“好呀。昔草。”
嚇了一跳。想逃。路線卻被少年犯堵得死死。
“對虧了你。”他笑的時候,嘴角歪斜,“別人把我當成了色狼。”
她故作糊塗。
“說……說什麼呢?”
“別裝傻了。”他繼續說:“因為你的那個謊話,我成了那種專門搶女人回去壓寨的山賊。女生們見到我都嚇得花容失色咧。”
昔草一不小心,就撲哧笑了一聲。笑完後,她才意識到事態嚴重,趕緊驚恐地偷偷瞄了少年犯一眼。
聽說他連女生也打。
可少年犯沒有生氣,一貫冷冰冰的臉有些放軟了。昔草忽然發現,少年犯對她的態度,和別人不一樣。或許,因為他喜歡她吧。
接下來,一段短短的沉默。
來取車的同學走到單車棚外,還有說有笑的,見到少年犯,嚇得噤若寒蟬。連打開車鎖的手都在顫抖,騎上車一溜煙跑出老遠。夕陽下幾個顫栗的身影。
周晨染還沒出現。說好了,會保護她。可是,當危險真正來臨時,他卻不見蹤影。昔草不安地咽下一口唾沫。少年的陰影拓印在她的衣裳上,開遍了,如黑色的寂寞的花朵。
她終於說話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呢?”
他注視著她,好像搭過來一條視線,定定維持了一分鍾。他說:“沒什麼。我隻是想告訴你,說謊不好。”
這一次,昔草又想笑了。
說謊是不好。那麼打架就行了嗎,殺人就行了嗎,她這個大話精可不想被一個少年犯教訓呀。
笑意最終沒轉化成任何形式的聲音或者表情泄露出來。昔草真害怕把少年犯惹惱了,會被他毫不客氣地暴打一頓。
“既然沒什麼事,那我先走了。”
“隨便。”少年犯很紳士地讓開半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