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最終還是沒有抵過那香味兒的誘惑,徑直向王阿婆家走去。她看見王阿婆正有說有笑地為她孫女兒夾起那條魚兒。林曼在門外足足站了一分鍾。阿婆終於發現了。
她大為驚駭地起身抓起一條小魚兒,快速地走到林曼麵前,將小魚兒塞到她手裏急急地說:“你怎麼來了啊?以後別來了啊。
別人本來就瞧不起我這糟老婆子,如果還和你這沒媽的孩子來往,那以後別人豈不是連我也要罵啊?走,快走!”
林曼沒有說話。她隻是定定地看著阿婆焦急嫌棄的眼神,然後木然地點點頭,慢慢轉過身。
手中緊緊攥著那條炸得金黃的小魚兒,還沒有走幾步,就將它狠狠地丟在了地麵上。那麼小的林曼,從那時就知道,以後再也不能去阿婆家了。
想到這,她突然彎腰將還沒有嚼完的魚兒猛地吐到了地上,起身去廚房倒了滿滿一杯水,大口大口喝著水,冷不防被嗆到咳嗽了起來。
“慢點啊!”林大平看著慌亂的林曼,忍不住輕輕地斥責。“哦,沒事。”咳嗽完了,林曼緩緩地拿起水杯,剛剛還和她抖動不已泛起微浪的水也瞬間平息了下來。
林大平夾起一條小魚兒,慢慢放入口中嚼了嚼,疑惑地看了一眼林曼。“爸爸,你先吃,我出去走走。”她放下水杯,微微笑了一下,轉身向大門走去。“其實,那個……”女兒的身影漸漸遠離。
林大平不由得焦急地喊出了聲,欲言又止,瞬間臉被漲得通紅。“怎麼了?”林曼好奇地轉過頭,奇怪地看著他。心裏仿佛有毛絨絨的羽毛撓來撓去,讓她很是心慌。“沒事,你去吧。”
怔了一會兒,林大平還是猶豫地開了口。他抬起頭淺淺笑了一下,額頭上的皺紋仿佛又平添了幾條。
林曼輕輕地帶上門,轉過身一眼就看見了富麗堂皇房子前的女人。
這女人,不是見過嗎?難道她住在這?不遠處那女人正一臉柔美地笑著看著她。林曼臉上的表情卻是木然的。這個鎮上的人們都極少對她笑,久而久之,她也學不會對別人笑了。
眼前的林子是林曼常來的地方。這一彎溪水雖不是碧波蕩漾,寬敞明亮,卻也是空明純淨,不急不躁緩緩地流淌。仿佛也在心上靜靜地流淌,洗滌了那些煩躁和孤獨,給予了從未有過的舒適和愜意。
林曼坐在一塊石頭上,靜靜注視著那灣溪水。為什麼呢?景物永遠都比人類真實。嬌羞的花兒展現的是美麗可愛;直立的白楊現眼的是挺拔堅韌;純淨的溪水流露的是舒緩寧靜。
而人就不同了……
春節,似乎和以往並沒有多少不同。林曼習慣性地站在門前看那些飛舞滿天、色彩明亮的煙花,卻落寞地發現今年的煙花並沒有以往絢爛。
她緩緩地蹲下身。皎潔的月光靜靜地灑下來,仿佛給雪地披了一層飄渺的紗。細細碎碎的顆粒緊挨在一起,晶瑩圓潤。
不知是被哪家丟棄的流浪狗蜷縮在旁邊的一個陰暗角落裏,時不時會突然站起身對著冷寂的夜空咆哮幾聲,然後,蹲下身子耷拉著腦袋趴在角落裏低低地嗚咽。
冷冷的空氣讓林曼深吸了一口氣。她靜靜地看著那個角落,忍不住走過去。狗背上黃色的毛已有大塊脫落,露出凍得通紅有絲絲血液滲出的瘡疤。剛剛伸出的手不禁微微有點顫抖了,僵立在了半空中。
半晌,她才伸出手撫摸著狗的兩隻完好無損的耳朵。狗抬起頭望著林曼,機敏的耳朵在空中快速抖了抖,又慢慢地趴在沾滿雪花的角落裏,低低地嗚咽了起來。
倘若……手不禁緩緩停了下來。她出神地望著那有著模糊血肉隱隱約約的傷疤。鋪天蓋地的雪花仿佛也瘋了似地刮在心上,鋪得密密嚴嚴。心,頓時涼了下來。
倘若,我沒有爸爸,是不是也和你一樣?
她愣了一下,轉過身輕輕推開了大門。
“爸爸,早上剩的骨頭還有嗎?”林曼看著正裂開嘴大笑的林大平,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她轉身去廚房夾了一些木炭,倒在那些微小已漸漸失去紅光的炭灰周圍。
“全倒在那個桶裏。”林大平快速地抬起頭看了一眼林曼,笑了一下,指著電視裏傻愣傻愣表演著小品的胖子說:“快看。”
隻不過是很普通的小品。林曼看了看,轉身走進廚房。她在一個沾滿灰塵的角落裏找到了一個塑料袋,將那些骨頭包裹起。
桶裏麵的殘水很多,沉浮著已經爛掉了的白菜葉、削得很薄很薄的土豆皮、沒有一絲水分的蘿卜皮。正在努力鏟起一些小碎片骨頭的林曼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