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白霧似一種純白的液體,滲透在了森林的空隙。這一刻是雪的世界。一片茫茫無盡的無邊無盡地覆蓋。或許,雪的顏色就是世界上最純白的顏色。
林曼臉上蕩漾出了笑意,伸出手去接那些純潔無暇飛舞飄動的精靈。
無意間,她瞥見了被雪掩埋了一點的枯葉。那片枯葉已漸漸地被掩埋完。枯葉落地並不是無情的。它們會漸漸被埋在地下的深層,將所有的水分和養分都供給樹根。
那麼,媽媽你的離去是不是也可以認為並不是無情的呢?想到這,纖長的手忍不住去觸那窗,卻被鐵杆冰冷地猛地縮回了手。
可能嗎?十幾年前的記憶已被深深地刻進了骨子裏麵。那天,黑壓壓的雲布滿了整個天空,看不見一絲陽光。甚至,找不到一絲縫隙,可以看見一點光亮的地方。
劉萍玉焦急地走進家,迅速地收拾著東西,然後拖著一大箱東西,拚命地向門外奔去。林曼那時還小,她不懂她為什麼如此匆忙,隻是不停地問:“媽媽,你去哪兒?”
劉萍玉慌忙地拉著箱子向門外奔著,轉過頭不停地叮囑林曼:“在家聽爸爸的話。”直到她快速跨出門檻那一刻,林曼才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聲,在後麵開始緊緊追趕,“媽媽,媽媽……”
她被門檻絆倒,狠狠地摔在地上,瞬間,小腿上冒出了血珠。而一直待在旁邊沉默已久的林大平才急切地跑過來,一把抱住林曼,不停地哄道:“曼子不哭,曼子不哭……”
而她,劉萍玉,隻是匆忙地提著行李向前,甚至,都沒有時間轉頭去看她一眼。爸爸的眼淚滑落下來滴在脖子上是那麼涼人。林曼恨恨地看著漸漸消失的背影,在心裏暗暗發誓,從此,我隻有爸爸,沒有媽媽。
想到這,腦海的細胞似乎異常活躍了起來,不停地相互衝擊,頓時頭痛不已。其實,那些傷人的記憶早已想把它抹去,抹了一千遍,一萬遍。可無奈,那些記憶真得已深入骨髓。
每逢夜深人靜時,它們便如一條巨大的毒蛇緊緊包裹,讓人喘不過氣來。而現在,早上竟又……她忍不住惱怒地拿拳頭狠狠砸向頭。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沉默地從窗外移開視線,緩慢地走上了樓梯。
搖蕩的樓梯發出了“吱呀吱呀”的聲音。在林曼的記憶裏,那些吱呀吱呀的聲音從小到大一直都陪伴著她。
“爸爸,你好了?”看著臉色已漸漸紅潤的林大平,她驚喜地問道。“是啊,還是女兒貼心。”林大平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轉過身看了一眼,又忙說:“來,吃飯,看有什麼好吃的。”
桌麵上裂開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就像裂開的那些粗枝樹皮一樣,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光澤。手無意間觸碰到桌麵上,便會感覺到一絲疼痛。
飯菜很豐富,有炸得金黃色的雞塊,紫菜蛋湯,瘦肉片……過了好久,林曼才緩過神來,奇怪地問道:“爸爸,怎麼那麼多菜啊?”
“嗯。”林大平突然別過臉很不自然地笑了,“嗯,嗯,是,是啊。老板發的。”“老板?”林曼不明白地皺了皺眉頭,更加不可思議地問道。
“要過年了嘛,這不,雜貨店生意一好,老板一高興就……”“哦。”她疑惑地點了點頭,不經意一抬頭,發現爸爸臉上化開一圈一圈的紅暈,浮現出了柔和的笑容。
“來,這是王阿婆早上端過來的,說你回來……”林大平夾起一條炸得金黃色的小魚兒放在林曼碗中,樂嗬嗬地說道。“知道了。”她不耐煩地打斷爸爸的話,夾起那條小魚兒放入口中輕輕嚼了一下,卻突然停住了。
是這樣的嗎?這麼熟悉的味道。
林曼知道這是王阿婆的拿手好菜。她隻記得很久以前,媽媽還沒走時,隔壁的王阿婆隻要燒好了這道菜便會叫上饞嘴的林曼。
飯桌上,林曼和阿婆的孫女兒一起坐在板凳上,嘻嘻哈哈地用力嚼著炸得金黃的小魚兒,嚼得小魚兒“嘣嘣”直響。甚至,彼此都可以聽得見逐漸消融在晴空裏的聲音。
吃飯時,阿婆也會笑眯眯地看著林曼:“很好吃吧?家裏媽媽還是那麼忙?爸爸呢?”林曼總是嗯嗯啊地應著,忙著用衣袖去擦吃得滿嘴是油的臉,然後抓起下一條小魚兒。
每當這時,阿婆總是笑笑,無奈地搖搖頭,這孩子。
如果,如果隻是這一些那該多好,隻是後來,後來……
後來林曼的媽媽走了。這一消息在不大的小鎮上不脛而走。人們頓時開始議論紛紛,甚至在街上看見了林曼也會停下來對她評頭論足一番。
“這孩子,頭發多久沒洗了啊……”“那很正常嘛,如果是你媽媽走了……”
也就從那時起,隔壁的阿婆不再喊她去吃東西了,而她的孫女兒再也不過來找她玩了。隻記得有一次,林曼一個人在自家門前玩。誘人的香味兒從隔壁家飄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