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歸來(2 / 2)

胡思亂想些什麼了?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頭,笑了笑,拉起了地麵重行李。快到家門口時,她一如平常地在身上拿出鑰匙,門突然被拉開了。

“爸爸,你沒去工作嗎?”林曼忍不住心裏一驚,心髒竟急劇地跳動了起來。高大的身軀不再微胖,顯得越發清瘦了。寬大的手掌緊緊抓住門框,紅腫的眼睛布滿了細密的血絲。

“你回來了。”嘶啞的聲音小聲地傳了過來,高興的笑容讓林大平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他快速地轉過身,險些被門檻絆倒,顫抖的手用力的抓住了門框,忍不住緩緩喘了幾口氣。“爸爸。”林曼焦急地喊出了聲。

她迅速地放下手中的行李,慌張地上前一步扶起了他,“怎麼了?”“哦,沒事,有點感冒。”林大平用力拍了拍後腦勺,無奈地笑了笑。

林曼鼻子酸了酸,扭頭看著那些沒有黃葉隻剩下在冷冷的空氣裏瑟瑟發抖的枯木。發冷的空氣緩緩流進鼻腔,漸漸地彌漫到了整個心髒。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心竟被冰冷的氣息凍得生疼。

終於,一大滴淚水迫不及待地從眼眶中極速地滑落了出來,“啪”地一聲摔碎在地上。

“爸爸,我去買點藥。”林曼她用力推開那扇古老“吱呀呀”直叫的木門,碰上了慢慢露出明晃晃的陽光。又是一陣酸楚急促地從眼底彌漫開來,讓她不由得快速揉了揉眼睛。

“呀,林曼,你回來了,真是稀客啊。在大學還適應不?”刺耳的聲音猶如一把細碎的沙子向林曼的耳孔極速飛來,震得耳膜生疼。她詫異地轉過身,原來是隔壁的王阿婆。

王阿婆有一個和林曼同齡的孫女兒。她的兒子兒媳常年在外地打工,很多年才回來一次。而現在,她的孫女兒也隨爸媽去了外地。林曼倒覺得王阿婆有點像孤寡老人了。

一件洗得發白的棉襖露出了一絲棉絮。在幹冷的空氣中,它們也隨著微微的風輕飄地飛舞。幹皺得沒有一絲水分的臉上擠出了笑容。兩隻眼睛也似乎眯成了一條縫兒。

王阿婆將沾滿油膩的雙手用力在破舊的棉衣上揩了揩,極不自然地拍了拍褲子。過了好久,她才抬起頭看著林曼笑著說:“瞧我這身衣服,讓你見笑了,有空過來玩。”

“好的,阿婆。”林曼說了極其幾個簡短的字後快速地轉過身。王阿婆,對不起。我還是那麼不會說話。

風還在繼續刮著。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一些枯木的枝幹似乎也睜大了眼睛,注視著在公路上急急行走的林曼。

冬天的夜晚更加冷。她用力緊了緊身上的棉衣,向凍得通紅的雙手哈了哈氣。天空裏露出了一點靜謐的月。林曼抬頭靜靜看著,仿佛覺得滿腹攪動不安的心事也漸漸地安靜了下來。夜涼如水,平靜如月。

藥店並不遠,買藥的人卻不少。她站在後麵等待著,安靜地看著前麵兩位大爺高興地打著哈哈談著事兒,似乎已忘記了病痛。醫生抬起頭沉悶地呼了一口氣,瞟了一眼外麵,不耐煩的情緒曼延了整張臉。

他用力在煙缸中摁了摁還帶著火星點兒的煙,眼神四處遊離了起來。或許,他也很累了吧。

“怎麼了?哪裏不舒服?”醫生又抬起頭。疲憊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笑意。

“感冒。”林曼靜靜望著麵前依舊帶著笑意的醫生。心裏竟然也產生了好感。至少,他不像鎮上的其他人,一天總是繃著臉,始終為自己的那點私利勾心鬥角,庸庸碌碌地忙碌著。

醫生已開始起身去找藥瓶。林曼看著櫃台裏的瓶瓶盒盒,在白得慘淡的燈光下發出了耀眼的光芒。她連忙扭過了頭。說不清楚為什麼,從小到大,她一直對這些有著很強烈的排斥感。

她隻記的有一次,外麵也飛舞著蒼茫的白雪。

嚴重的感冒,不停的咳嗽,持續的高溫讓林曼的額頭一直滾燙著。她懶懶地蜷縮在被子裏,昏昏欲睡,卻怎麼也睡不著。

也是和這種相似的瓶盒,裏麵有著各種各樣的小圓片。大的、小的、薄的、厚的……各種藥片在昏暗的燈光下泛出了白亮的光。林大平在旁邊低聲哄道:“曼曼聽話,把藥吃了就好了。”

這種場景持續了十幾天。有些較大的膠囊,還沒有來得及咽下,便被惡心地吐了出來。圓圓的藥片,被卡在喉嚨裏,咽不下去,吐不出來。包裹在外麵的糖也化盡了,苦味像無邊的海水一樣泛濫開來。

口腔裏,一直彌漫著濃烈的藥味。很久以後,林曼看見和圓片相似的白色,便會從心底升起一陣莫名其妙的恐慌。

“拿好,劑量我寫好了。”她從醫生手裏穩穩地接住那幾小包藥物,付了錢,轉過身看了一眼外麵已黑盡的夜空。

漆黑的夜色,已經吞噬盡了白天的光明。有些人早已在這樣的夜色裏安然入睡。林曼麻木地在街上走著。腦子裏飛速地轉動著自己一直想弄清楚的問題。盡管她明白,有些問題並不是靠思考就能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