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與這兩個丫鬟比劃了幾下,發現她們都是一臉茫然不解,偶爾明白了一兩個動作也是靠猜的,顯然她們學過的手語與外間通行的不太一致,基本沒法與外間的人進行交流。
梨離不得不苦笑,綁架她的這個人這一套保密工作真是強大,貼身伺候的都是這種外人無法與之溝通的聾啞人,就算被人抓了去嚴刑逼供,也不可能逼出什麼機密來。
她在院子裏走了一陣,還見到十來年齡不一的聾啞仆人,他們遠遠看見梨離便馬上跪倒在一旁行禮,而身後的兩個丫鬟則會用特殊的手勢向他們比劃一番,也不知道是介紹她的身份還是提醒這裏所有人要牢牢看緊她。
梨離後來又費力跟他們比劃了幾個問題,才終於知道自己來這裏到底有多久了。
半個月。
也不知道這半個月裏,君墨痕那邊有沒有收到她失蹤的消息,逸雲她們是否安全。
下著大雪,可是陽光正好,梨離暫時不去想自己的處境以及其他亂七八糟的事情,放鬆心情,欣賞花園裏的景致。
一邊暗中觀察兩個丫鬟與其他聾啞仆人的溝通動作,揣測其中含義,走了大半個時辰,倒也不算全無收獲,直到太陽西沉,天色暗下來了才回到房間去。
兩名仆婦送了飯菜過來,四菜一湯,都是正統的雲旗國的食物。
梨離淡淡掃了一眼,心裏有些思緒。卻是不動聲色地吃著。
用過飯後又送上好幾箱有趣的玩意與一大箱內容分類豐富的書冊讓她打發時間。
梨離想,她一定是史上待遇最好的囚犯了。既然如此,不要白不要,好好享受就是。
那幕後之人不知何原因,竟然一直都沒有出現。
梨離想,他可真沉得住氣。
躺在軟綿綿的床上,她舒服地歎口氣,這簡直就是豬過的日子……
比豬還要更幸福,畢竟沒有誰家養豬除了吃和睡之外,還提供大院子任逛外加滿足精神娛樂需要的,除了沒有自由,除了沒人跟她說話,算得上盡善盡美了。
冰冷的白雪覆蓋了整個大地,在夜色沉沉的京城街道上,靜寂得一個人也沒有。
雪花似乎無關人間冷暖,落滿街道,落滿行人的衣帽,落滿安靜的院子裏。
黑發披肩,臉頰清瘦,除去了麵具的君墨痕,怎麼看都像是一位溫和俊雅的公子。
微光灑落背後,他的影子在黑暗裏靜寂無聲,可是他的眸光清澈,有如竹露晶涼,深深地墜入大地,留下了一個難以磨滅的印記。
無垠正在怔忪間,又聽到自家宮主那個冷淡平靜的聲音問道:“夫人目前在哪裏?”
他連忙恭敬回道:“已接到無瀾傳訊,夫人被雲旗國的平西王世子明月關在了自己的府邸裏。”
“平西王世子嗎?”君墨痕微微側首,出神地看著跳躍的燭火,語聲有些陰狠:“看來他是過得不耐煩了,敢動我的人。”
無垠詫異,驚問:“主子,您難道要與他發生衝突?”
頓了頓,他還是忍不住勸說道:“萬萬不可!我們尋找多年的玄機還在他手上,如果就這樣和他敵對,那尋找玄機的事就更加渺茫了!”
君墨痕回過頭,徑直走向門外,背影蒙著一層淡光,將他的周身輪廓勾芡出寂寥之色。
他一邊走,一邊冷淡說道:“觸犯到我底線的人隻有死。”
無垠愈加驚異,自家宮主這是豁出去了嗎,他這多年來的心血不要了嗎?
君墨痕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在步出門前,他又平靜說道:“想要讓他付出代價,何須我們親自出馬?”
無垠驚愕,最後隻歸為一個“是。”
君墨痕腳步不曾停頓,跨步走進大雪中,一身玄色衣衫在雪裏異常的黑白分明。
白溝河水在大雪中依舊嘩嘩流淌,無關人世冷暖與哀愁。
夜色中,營地裏露出一兩點燭光,士兵們都已沉睡,除了流水聲萬籟皆是寂靜。
三三兩兩走動幾名傳哨兵,見了走出來的長袍身影,低頭施禮後又如常巡視。
河畔立著一棵瘦弱的楊樹,枝幹秀頎,綠葉融進了黑暗。君墨痕一直默然走至樹下,望著黑沉沉的河水,靜止不動。
空氣很冷,帶著濕意。
鬥轉星移,萬物岑寂。河水卷起渾濁的浪沫,似是呼嘯出悠久的悲傷。
君墨痕抬頭注視寂寥晨星,看著它懸掛在曠遠沉默的蒼穹裏,那麼地璀璨而晶瑩。
像極了明眸善睞的眼睛。清輝流盼,光彩奕奕。
記憶中,隻有一個人的雙眸能長踞於心,無法忘記。
梨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