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卻似力氣用盡了一般,緩緩閉上了眼睛,喃喃道:“同子,你說,如果我們再見,他還會嫌棄我嗎......”
我的淚瞬間流了出來:“不,他不會。”
她好似滿意了,唇角微微翹起,握著那方娟帕,再也沒有聲息。
出了叔姬的院子,一路淚流,秋日的錦繡繁華從眼前一掠而過,俱成一片荒涼。
回到府中,我沒有回後院,而是直接去了景煜的書房。
景煜不在,我便在書房等他。
書房此地,我以前來得極少,即使偶爾一次,也是短短停留。潛意識中,我覺得這是男人理事的地方,女人不該涉足。
這是第一次,我如此仔細地打量這個地方。
毫無顧忌地打量。
寬大的木架上堆滿了一卷卷的簡牘,其中有些還用粗棉布裹著,我在木架間漫無目的地穿行,一排排看過去,看到一處與眾不同,那裏不但有小竹簾遮擋,竹簾後,那些包裹竹簡的布帛也分外珍貴,顯示出主人非比尋常的重視。
我墊著腳,把那一處的竹簡全部抽出來。
有竹簡,也有布帛,我一片一片地翻看,一遍一遍地落淚。
全是信,在楚國時我向他求謀的信,我放入鷂鷂的信筒、以為它不知四散到哪個角落的給蕭澤的信,在蘇國時向他質問的信,還有之前我給他的表情的信......
全被他細致妥貼地收藏著。
我閉上眼,肝腸寸斷。
景煜趕來時,看到的便是我這副半跪在書架間、哭得毫無形象的樣子,當即便愣在那裏,待看到我手中的東西時,他的眼瞳不自覺的收縮了一下,薄唇緊抿,沒有說話。
我的手中,正是那封我寫給聲子、他告訴說已經交給齊君的信。
又那麼一瞬間,我很想問他: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可是在我想這麼問的時候,許多畫麵許多片段卻不由自主地閃進腦海:
“我隻想婧做我掌中的蝴蝶,隻為我一人起舞......”
“他就是想獨占小狐狸,把小狐狸養成隻供他一個人賞玩的籠中鳥......”
“你隻要記住,以後隻能親煜一個人......”
“她是我的人,她的一切所有身家性命禍福榮辱都在我的掌中......”
所以你就斬斷所有,讓我的身邊、我的眼中、我的整個生命隻有你一個人?
可邱岩呢,為什麼那麼對邱岩,他何其無辜?
我流著眼淚問他:“今天有人告訴我說,邱岩去世了,他在生前眼睛就看不見了,我想知道,這是夫君授意的嗎?”
他嘴唇微動,卻抿得更緊,眼神更深。
我像是陷入一場無法醒來的夢靨,囈語似的喃喃道:“婧記得婧告訴過夫君邱岩是個怎樣的人,他忠誠守諾,品行高潔,縱然隻是個普通的士子卻有一顆高貴的靈魂,這樣的人,這個世上還有幾個呢?夫君怎能忍得下心?”
他眼睫顫了顫,依舊無言。
我道:“夫君知道你以前在我心中是怎樣的嗎?"不待他答,又道,"冷豔、高貴、品貌無雙,可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根本不了解夫君。”
“夫君無論怎麼對我,把我當做妻子也罷,情人也罷,甚至當成寵物我都心甘情願,隻要夫君還沒有厭棄,我就甘願陪在夫君身邊,盡力伺候夫君。”
他不禁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說些什麼,卻被我打斷:“可夫君對婧沒有一點信任,夫君的所作所為讓婧和夫君自己都深陷罪惡,這樣的夫君讓婧害怕,我不能再與夫君生活在一起,那個新家夫君自己去住吧,婧要離開這裏,回蘇國。”
他終於不複鎮定,急步跨過來,一雙手緊緊地扣住我的雙肩,向來沉穩優雅的嗓音蘊了一絲喑啞輕顫:“不,我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