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隻想大聲告訴他:我想睡覺。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一聲歎息輕柔地滑過耳畔,然後,我終於如願以償,撲入濃鬱的黒\\甜鄉。
醒來後,天色大亮,景煜已不在身邊。
我心中空落落的,從未有過這般的悵惘,思念如絲絲蔓蔓縈滿身心,還未開始就已如此,連我自己都覺得此時的自己甚是陌生。
棠見我醒來,連忙過來伺候,直眉楞眼地說道:“夫人醒啦?大人他剛剛坐車走啦。”
我蹙眉“嗯”了一聲,剛要起身,忽然牽扯起下身的疼痛,不禁地變了聲調:“大人,他走前,留下什麼話沒有?”
棠道:“留下一片竹簡。”
“快拿來!”
新幹的墨跡,猶自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印下一行離別詩句。
我淡淡地微笑著,輕輕撫過那行字跡,如撫過他溫熱的肌膚。
景煜不在,叔姬便開始頻頻造訪,我樂得有人做伴,也時常邀她過府來住。
漸漸地,我發現了,叔姬在的時候,很喜歡以各種名目招邱岩過來陪同。
比如:我們現在是在逛花園,但一會可能就要出去,沒有人負責安全是不行啦。
再比如:那邊的蟬好聒噪,邱大夫既然伸手不錯,幫忙捉一下啦。
又比如:與其枯站無聊不如幫我們倒一杯茶啦。等等。
對此,邱岩沒有拒絕,一概沉默以對。
最後,我實在看不下去了,私下裏問她:“你這是做什麼,邱岩現在是我的家臣,不是奴隸了。”
叔姬道:“難道你沒看出來?我是在示愛,不找他來,怎麼示啊?”
我:“……”
我木著臉,無從反應。
叔姬忽而憂慮:“你都這麼認為,他會不會也這麼誤會呀,我是不是表現得太矜持了,表示得不夠明白?”
我:“!”
我覺得自己以後再難直視“矜持”這兩個字了。
之後,叔姬果然改變策略,好像突然發現,這世上還有以詩傳情這一項。閉門造車數日,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顫顫巍巍地把一方疊得看不出絲毫端倪的絹帛遞給我道:“被女師逼著學書都沒這麼用功,你把這個給他,他就什麼都明白了。”
我:“你為什麼不親自交給他?”
叔姬臉上現出一絲近乎扭捏的表情,舉起袖子半遮麵道:“人家仔細想過了,女子還是需要一點矜持的。再說,由你轉達,他才不會拒絕嘛。”
我:“……”
很想把絹帛糊她臉上是怎麼回事?
我心情複雜地把邱岩叫到堂中,咳了一聲,又咳一聲,臉色半青半紅地向他說明事情原委,同時把那塊燙手山芋交給他。
邱岩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沉默地把東西接過去,看都不看一眼,向我恭敬一禮,起身便去。
我愈發覺得坐立不安,雖然他沒有一言半語的表示,但我還是覺得自己仗勢欺人了,忙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叔姬她對你……”我咳了一聲,“你不妨考慮考慮。”
“不必考慮,”他回過頭來,神色堅定,“岩不會同意。”
“為何?”
“齊大,非偶。”他看著我,字字清晰。
我怔住。
把邱岩的話轉述給叔姬,叔姬聽後,立時流下兩行淚來。
這種眼淚說來就來的做派著實讓人無措,我隻好手忙腳亂地安慰她道:“凡事都不是絕對的,他現在說不願意,誰知道以後呢,讓他慢慢認識你的好,說不定就同意了。”
叔姬搖頭道:“你不明白,他既然不願,我怎能奪他之誌?我隻是感慨自己的命苦,嫁了一個不中用的夫君也就罷了,偏偏他還眼瞎了,眼瞎了也就罷了,偏偏還做了階下囚,階下囚也算了,誰知轉眼就嘎嘣了。一個沒有丈夫的女人,像你這種掉在蜜罐裏的人,哪會懂得我們的寂寞孤獨苦啊!”
我:“……”
看著她拈著手絹輪流擦拭著自己的眼睛蕭索離去,我的心情真是難以言喻的複雜。
棠在旁棒槌似的問道:“叔姬夫人走了,那給她燒的小麥茶怎麼辦?”
我:“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