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的一顆心,磨礪得再也不複年少時的柔軟鮮活,翻不起半點漣漪。
她推開他,閉了閉眼睛,“傅止深,我們離婚吧。”
她累了,也麻木了。
再也不想與任何男人踏入感情的沼澤中,尤其是,眼前這個帶給她傷痛比歡喜更多的男人。
離婚兩個詞,從她的嘴裏砸出來,猝不及防,讓傅止深的心仿佛被狠狠刺了兩刀,尖銳的鈍痛。
五年半前,在東方苑她的浴室裏,她就向他提過一次離婚。
當時他厭惡她,對她無感都沒答應。
如今明白自己的心裏有她,後半生不能沒有她,就更加不可能答應。
真離了婚,放了手,以她執著認死理的性子,任由心再痛再難受,也絕不會再回頭找他。
傅止深薄唇抿著,心跳漸漸不穩,深邃目光和臉上的表情,都黯然了幾分,大掌握緊,手背繃起的青筋,根根凸起。
這個時候,她心裏梗著痛,說什麼意義都不大。
但就這樣徒勞無功離開,心又有不甘。
抬起手,他慢慢地,慢慢地握緊她放在小乖額頭上的小手,用的力道,極輕極柔。
“傅家在海城,赫赫有名,我從繈褓之始,就沒了母親,父親失蹤,隻有一個女傭蘭姨拚死守著我長大。”
提起那個拚命保護自己的大義女人,傅止深瑟喑低喃。
“鄭家以前隻是普通小門小戶,鄭老爺子鄭振軍,一開始是我奶奶的司機,戴著勤快厚道忠義雙全的麵具,一戴二十年。
直到我爺爺十五年前過世,鄭振軍充分取得我奶奶的信任,明麵上他娶我奶奶,實際上是他嫁給我奶奶。
奶奶精明過人頭腦睿智,她在世時,鄭振軍就算有吞並傅家所有家產的心思,也隻是悶在肚子裏,不敢顯露半分。
但奶奶患了一場重病,纏綿病榻三個月走了,留下我那個被她保護得像個傻子還沒有結婚的父親。
他性格軟弱無能,由著鄭振軍拿捏在手裏,娶了我母親。
婚後兩個月,我母親查出懷孕,生下了我,我父親卻因為書生意氣經商的能力不夠,被偌大的傅氏集團折磨得苦不堪言。
鄭振軍別有用心,時不時指點我父親,日子長了,漸漸地,我父親就把大大小小的事務都丟給鄭振軍,到處遊手好閑,樂的逍遙自在。”
“後來……”
想起那個擔不起責任臨陣脫逃的男人,傅止深薄唇抿出一條鋒利的弧度。
“後來他找到了所謂的真愛,帶著外麵的女人離家出走,臨走前,說傅家就是一座毫無感情的囚籠,如果他呆在這裏,不出兩年,就得死透。
他走了,留下不到五個月的我,以及我那個患有產後抑鬱症的母親,麵對狼子野心的鄭振軍。
鄭振軍不光自己要霸占傅家,還想他的子子孫孫永遠霸占傅家。
於是,他就想出了無恥不堪的招。
他居然讓他的兒子鄭琅強行,強行侮辱了我母親。
母親為了我,忍辱吞聲,打落牙齒和血吞,抑鬱症也越來越嚴重,發展到日日夜夜哭泣流淚。
直到她發現肚子裏有了鄭琅的孽種,才把我托付給蘭姨,悄悄出了門,從海城大橋一躍而下……
這些豪門醜事,是我年滿十六歲那年,蘭姨偷偷告訴我的。
因為她覺得我已經長大,有能力保護自己。
蘭姨把真相告訴我的第二天,就無緣無故失蹤。
我心裏很清楚,定然是鄭振軍把她帶走,囚禁在某個地方,生不如死。
但我追查了這些年,依舊沒有任何頭緒,鄭振軍把她藏得很深。
有蘭姨在他手裏,我要對付他,就是投鼠忌器。
對我來說,蘭姨是我的全部,為了她,我忍著鄭振軍和鄭琅,一直到今天。”
男人呼吸粗喘,似乎把憋在心裏經年累月的話,一口氣都說了出來。
葉蔓微聽完,愣怔地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呼吸竟一瞬間中斷。
她完全沒有想到,他一路從小到大,都是行走在鄭老爺子一家給他親手鑄就的地獄中。
那麼些年,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什麼都沒有,隻有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傭蘭姨陪伴,他該多麼痛,多麼難過?
可是——
他的痛,他的難過,不該是他冷暴力她,傷她到絕望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