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如你所說,當年我同淮占郴的情分眾人都看在眼裏,他是我從小便戀著的人,便是天塌下來,我也不應背信棄義,坐上另一人的花轎。隻是,彼時不止哥哥受難,連占郴也陷入困境。但凡有一人能出手,我都不必如此,但世道艱難,李將軍自身難保,普天之下唯一能保住占郴性命的隻有我一人。
我是個弱女子,無錢無勢,無兵無將,唯一能做的就是和楊林聯手,想辦法讓聖上大赦天下。唯有如此,哥哥才能從牢獄中釋放,江淮之道才能解除封鎖,占郴和所轄的兵士才不會在聖上的圍困中全軍覆沒。
後來進了宮,我無時不刻不在想著出逃的事情。玉香明白我的心事,代我侍寢保住我的清白為的也是有朝一日與占郴重逢時,有機會再續前緣。可世間之事,總難如願。占郴為了見我,冒險進宮,馬貴妃虎視眈眈,我隻能當眾對他惡語相向,好讓聖上將他趕出皇宮,保他周全。
從小,我便讀不懂先生教的謀略,所以,到現在我也不懂什麼是一箭雙雕,什麼是一石二鳥。所以,每到關鍵時候,我做出的決定都沒有哥哥周全,也沒有占郴那般明智。盡管最終如願以償地保住了想要保住的人,可也將那人傷得不輕。橫在胸口的恨,今生想說清楚怕也難了。”
說到這兒,凝如不由得歎了口氣,輕笑一聲道:“想來,欠他的,或許隻能來生再償還了。”
阿娜瑰不曉得凝如當初這番決定竟是這般艱難的抉擇,便是她自己所說每次關鍵時候做出的決定都傷人不輕,但換做別人,卻未必能有這般決絕的勇氣和膽量。
阿娜瑰佩服凝如的果敢和英勇,從前她就覺得凝如不簡單,如今促膝回顧往事,她更覺得凝如身形雖瘦小,肩上的擔當和迎難而上的勇氣卻不必戰場上的英雄遜色。
想到這兒,她不由得握緊凝如的雙手,眼中的淚也跟著垂落下來。
凝如曉得阿娜瑰是性情中人,此刻這幅模樣定是被方才那番話感染的。她微微一笑,覺得十分有必要寬慰眼前的小丫頭。
可是,夜風襲來,膝蓋上的疼痛突如其來,她的神色不由得跟著痛苦起來。
阿娜瑰的淚還沒幹,看著凝如這幅模樣,她顧不得擦幹淨淚花,趕忙順著凝如撫摸的方向,仔細查看她膝蓋上的舊傷。
“姐姐膝蓋上的傷痛又發作了麼?可疼得厲害,我去找軍醫來給你看看如何?!”
和阿娜瑰焦急的關切相比,凝如的神色顯得鎮定了許多。她緩緩搖搖頭,蒼白地雙唇裏擠出的是一句“不用了,一會兒就好了。”
阿娜瑰將信將疑地看著凝如,凝如才想解釋一句:“許是這幾日蹲太久的緣故”,身後靜默許久的簾子竟一下被翻了起來。
凝如吃驚地往後一仰,阿娜瑰更是不由得“啊”了一聲。
隻是,兩個姑娘還沒反映過來,簾後走出來的淮占郴早已徑直往凝如身邊走來。
凝如來不及喊一聲“占郴”,身子早已被他騰空抱起。
熟悉的氣味撲入鼻腔,凝如確信抱著自己的人是淮占郴無疑,可是,門外胡元吃驚的眼神和剛剛歸來的夜行軍們起哄的聲音卻讓這一切顯得那麼的不真實。
軍營裏本就同和尚廟差不多,偶然見到主帥抱著個女人從眼前經過,少不了吹幾個口哨,喊幾聲驚叫。
若是年少時,能被淮占郴抱在懷裏,便是成為眾人眼中的笑話,凝如也在所不惜。
可如今,凝如的臉皮竟也變得薄了起來。身邊的吵鬧讓她麵紅耳赤,忍耐不住的她隻好惱羞成怒,衝著淮占郴喊了聲:“放我下來!”
淮占郴卻似乎沒聽見似的,狠狠回了句“不放!”,而後自顧自地邁著自己的步子,抱著凝如朝自己的營帳而去。
知道兩人同時進入營帳內,外頭的喧囂聲依舊沒停。
好奇的人交頭接耳地尋問周圍的人,淮占郴懷裏抱著的人是誰。眾人麵麵相覷,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不過,眼前著“壯觀”的景象對小兵們來說是新鮮事兒,對在李府當過差的厲十八來說,卻不是第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