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砂之語(五)(1 / 1)

[五]沈白蘇發現自己沒帶手機。真是糟糕透了!她甚至開始回想,當時為什麼不問時雋究竟想幹嘛,要是無關緊要的事,大可拒絕。當然,這個念頭湧上來時,她就明白了。——時雋是對的!她是那樣相信這個人,無論在什麼時候。沈白蘇是個相當自私的人,有人也曾這樣對她說過。像她這樣活在自己世界的人,如果沒有人對她好,她就不知道該怎麼對別人好。然後漫長時光勒索完倔強,時雋出現了。時雋對她可沒有明麵上的好,都是些暗戳戳的,可能出於本性裏善良的部分。這份相處像綿綿細雨,潤物無聲。他不會明目張膽,但是持續的包容她。時雋比起這世上大多人遭遇的事情要多,算是可憐的人。可他總在承擔。沈白蘇想起秋堇將那間密室的照片給她看,告訴她這裏頭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時,時雋應該早就知道了。他不說,他直至今日仍怕連累她。而秋堇告訴她,是出於什麼呢?大概是出於那份她絕對會調查下去的衝勁,因為她在乎那個人。 沈白蘇沒辦法騙自己了。像她這樣的人,終於在茫茫人海裏,遇見了那麼一個人。夜,按照往常趨勢延續下去。風,席卷了層層沙海。身體裏藏在溫暖背後的恐懼,隨涼意而生。沈白蘇加快腳步,衣服裹緊身軀。在這片蒼穹下方,任何事情發生都屬於意料之內。於是,她在尾隨的十分鍾後,終於看見了目標。鄭少燕身材高瘦,這幾乎是她的標誌,非常惹人注意。她一眼就能辨別出來。兩人差了十幾米,她在後麵小心翼翼。懷揣著這份清醒,當她的腳碰到肉蓯蓉時,幾乎是一瞬間就反映出來,鄭少燕想去的地方原來是——沙中沉船。而關於沉船的故事,她也是有所耳聞的。據說是一條非常大的蒸汽機輪船,這種船還帶著帆。它的輪廓是那樣鮮活,一半折在沙中,一半朝向天。無數遊客不辭萬裏前來觀望,所有居住在這裏人們則親昵的稱它為——沙漠中的旗幟。很怪奇怪吧。一艘古老而破舊的沉船被稱為旗幟。沈白蘇聽到這個稱號時非常不解,跟著大巴下來的導遊則一次又一次向人們介紹。“因為這艘沉船出現後,就很少有人迷失在刹多諤沙漠了!”“這……為什麼呢?”導遊姐姐仰著手中小旗:“因為它是人們的信仰,最初於恐懼降臨。”沈白蘇最終也沒能理解這句話。她隻是用“所有地方傳說都是玄乎不講科學”來埋下好奇。如今,她居然走到這裏了。沈白蘇看著艘船的輪廓近在眼前,如果不是夜帶著反叛意味,她幾乎認為這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樓。而鄭少燕也在不遠處停下腳步。鄭少燕腦袋動了動,她向上看,滿意的露出笑容。手機後置鏡頭自帶散光,拍照時,聲音擴散開來。哢嚓——哢嚓——鄭少燕的想法梳理後非常清晰。她想得到沉船的力量,傳說中的恐懼,以及對人心的掌控。至始至終人都是貪婪的。不存在的,不可能發生的,如果對象是自己,萬分之一的概率也會相信它存在。鄭少燕為了愛情,她選擇相信。相信那個男人說的。——“沉船之所以出現,是因為它有靈魂,它的靈魂藏在一種植物裏。”——“如果人將它的靈魂噬下去,會達到共識,正如這種植物般不可分割。”——“所以這種植物有一個非常美麗的名字,若情。”鄭少燕偷聽到這些,她心裏的渴望再也按捺不住了,然後劇組又來到了這裏,她想這個機會是天賜的。她想要得到路西,即便用最危險的方式。風又來了,顯然力度一次比一次強烈。沈白蘇腳一扭,歪倒在地,手垂在沙麵上,。生長沙地裏的綠色植物十分堅韌,割的她手痛。她再站起身來,小腿泛著酸痛,然後她發現——鄭少燕不見了!一個大活人,平地不見了!沈白蘇捶打著小腿,清透心房的涼意正在迅猛擴散。她周遭一邊巡視,不自不覺站在了剛才鄭少燕站的位置,她甚至能清楚看見,地上留著對方的腳印。一步一步踏在了這裏,也隻是踏在了這裏,憑空消失了。一刹那,她意識到在剛才這裏發生了什麼。快如閃電。在她摔下去的那麼一小會,鄭少燕卷入了不知名的意外事故裏。沈白蘇壓下這股邪念,大聲喊著鄭少燕的名字:“鄭少燕——”“鄭少燕——”“鄭少燕——”……來來回回,嗓子眼都快啞了。沈白蘇就在這絕望時刻,她突然看見了一束光。光,從沙子裏慢慢轉出來,筆直的射向天空。但由於不夠強烈,半路上就被稠密的夜稀釋了。沈白蘇手有點抖,她剛才所有的膽子全在呐喊中用完了。她定在原地,就幹看著那束光。飄渺卻耐人尋味。沈白蘇終於下定決心朝向光走過去。忽而。從腿彌漫過來的酸痛,再不忍直麵,痛的連呼吸都泛幹澀。沈白蘇呼吸一頓,大腦繼而驟熱。耳邊傳來很深邃的水聲,嘩啦啦拚命往耳朵裏鑽。無力,壓抑,絕望。伴隨呼吸困難,沈白蘇被莫名的力量絞殺著身體。她跪倒在地。那束光照亮她的眼,原來不自不覺中與她僅有不到三厘米的距離。她咬牙,雙手用力翻開沙子,發現了一部手機。這手機……是鄭少燕的。沈白蘇拿起它,點亮屏幕,上麵顯示的是被後置鏡頭照耀下的動態景象,以及攝影的小紅點。原來在鄭少燕不見的前一刻,她還在攝影。然後不知遇上了什麼事,就和手機分離了。沈白蘇切掉畫麵,打通了時雋的電話。嘟嘟聲後,沒有等來接通,她耳邊傳來了一聲號角。那是船的汽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