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對不起。”我聲音微弱的對那個男人說,他一把把我抱起,放在榻上,然後細細的給我擦藥,旁邊還燉著很好聞的藥膳。
“下次可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你了。”他嚴苛的聲音裏帶著無奈,就像個看著孩子犯錯不知該怎麼處罰的老父親。
“是,師父,不敢有下次了。”我說。
少年的身體韌性都很強,我的傷幾天就好的差不多了,那段時間,白煙見到我都很親呢,有時候卻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反正她是我師妹,愛怎樣就怎樣吧。
我十二歲那年冬日,突然降下暴風雪,寒風吹的很大,我想著白煙自己會不會害怕,這麼大的雪也是我到雪山上第一次遇到。
走到她的房間,卻發現裏麵根本沒人,同時不見的,還有她那件隨身佩戴的武器。
她去哪裏了呢?
我找遍小院也沒有找到她,最終,我決定下山去看看。
下山的路隻有那一條,若找不到她我再自己回來,有可能她隻是躲在哪裏我不知道呢。
山路難行,還好我帶了攀岩索。
在山腳下,我看到了她。
為什麼獨自下山我不太清楚,我默默的跟在她後麵,看這個女孩走到集市上,到處都是紅燈籠,在山上生活我對時間都概念也有點模糊,難道說又要過年了嗎?
雪很大,但還是有不少人出來玩,開心的孩子們踏著雪奔跑,笑聲經久不衰。
我看她買了一件件小飾品,臉上的笑容怎麼也藏不住。那時候師父沒有給過我們錢,她這些錢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很少,但她很滿足。
下山就是為了要過個年嗎?
她臉上的笑容,我真的想用一生去嗬護。
她好像遇到麻煩了,幾個彪形大漢攔在了她麵前,我好像還聽到他們說什麼“好漂亮的小姑娘”還有“童養媳”之類的,心中燃起凶狠的烈焰。
我不顧一切衝了上去,用自己會的所有武功來對抗著他們,拉著白煙就跑。
她驚詫的叫了聲“師兄”,我沒有回應她,隻顧著跑路。我的功夫不知道能不能對付這些人,師父教的也挺詳細,隻不過我還沒有麵臨過生死搏鬥,不能冒險。
白煙摔倒了,我看著那些人越追越近,咬牙拔劍朝他們砍過去,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被冷兵器貫穿的疼痛,我對她吼:“快跑!”
她倒是很聽話,爬起來跌跌撞撞的跑了,我忍著疼,也不敢戀戰,也慌忙的跑了,或者說,我是滾的。
有一個小斜坡,我直接從上麵滾了下去,沾了一身的雪。如果不是這個斜坡,可能我會死在那些人手裏。
白煙找到了一個破廟,我們一起躲了進去,至少能擋這暴風雪。
我的傷口在流血,她眼圈紅紅的,是被嚇到了吧?我笑著安慰她:“別哭,師父會找到我們的。”
那家夥可是答應過我的,隻要我做他徒弟,他就保護我,不能食言。
她也會點簡單的包紮,給我處理了一下,那個晚上,真的很黑,我不敢睡,我怕睡著了會凍死在這個雪夜裏。
我發燒了。
不知是不是傷口引起的發燒,我的頭很熱,很燙,我整個人卻很冷,很冷。
她遞給我一個熱熱的包子,我不知道她哪裏弄來的,她說有個好心人給她的。我咬了一口,真的是很好吃的,但最後我趁她不注意把包子藏了起來,貼著裏衣。
不可能每次都那麼好運有人給她東西的,萬一再遇上壞人怎麼辦?
又是一天晚上,她兩手空空,我把包子遞給她的時候包子還是溫的,我用自己的體溫暖著它。
“你吃吧,我不餓。”我說。
夜晚的風吹的可真冷啊,這是我感覺最寒冷的冬天了,還能熬過去嗎?
隻怪自己學藝不精,連想要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
半夜,我來到外麵的雪地裏,明明餓的發慌卻一點也不想吃東西。
該死的發燒!
雪還在下,我雙手捧起一堆雪送到嘴裏,就當是潤潤喉吧,沒想到這一幕還被她看見了。
小師妹很震驚,我笑:“你也睡不著嗎?我很熱,拿它來降降溫。”
我不知道師父什麼時候發現我們把我們帶回去的,我醒來的時候白煙告訴我,我昏迷了七天。
還真是很差勁的身子。
從那以後,我學藝更加認真了,因為我要用我的手,我的力量,去保護所有我在乎的人,我不想在經曆那樣的事情。
小師妹也很努力,不過我發現她更喜歡鑽研毒藥的配方了,從那天師父教我們辨別毒草之後。
她還纏著我要我去研製一種毒藥,我沒辦法隻好試了一下。不過我的原則一般都是毒藥和解藥成雙配對出現的,若是沒有解藥自己不小心沾染了毒藥豈不是悲催?
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死神之淚。名字很美,不過那毒性,卻不及她自創的毒藥。有時候,她也去挑戰那些江湖中早已失傳的藥方,為此還差點把自己的小命搭進去,幸好被師父救回來了。
師父似乎是看不慣她的所為,覺得她偏離了正確的道路。行醫者,治病救人,不是想著研究那麼多東西去害人的。為此師父還罵了她不少次,可她依舊樂此不疲。
我知道她在外麵創建了一個教派,叫雪醫教,和本門教派一樣,師父想著要把雪醫教發揚光大,我沒來得及去做她先做了,可見她還是有孝心的。
隻是這些天她和師父吵架吵的太嚴重,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師父有時候腦子是迂腐一些,可也是出於不想讓她受傷的心啊。
有時候她會跑到我懷裏哭,很委屈的樣子,我無奈,抱著她,隻好安慰著說師父也有苦衷你們就各退一步好了。
直到那一天,發生了一件讓我終生難忘的事情。
白煙屋裏動靜很大,我不放心的跑過去,結果……
師父躺在地上,臉色有發青的跡象,這是……中毒!
我看著白煙,她手足無措,似是被嚇到了,隻是一遍遍的重複:“不是我,不是我……”
我看到白煙桌上有寫著冰寒火毒,還記載著症狀是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現在師父身上似火似冰。
“煙兒!”我喚她,希望她給我一個解釋,她隻在一旁拚命的搖頭,眼中有淚,突然奪門而出。
冰寒火毒是江湖禁藥,而且失傳已久,我也不知道藥方,自然不可能這麼短時間配出解藥來!
師父……
我抱著這個男人,我竟然能抱得起他來了,我的記憶還停留在攥他一覺的時候,轉眼間我都快比他還高了。
“雲悠,白煙敗壞雪醫教名聲,弑師之罪天理不容,現在為師給你最後一個任務,一定要替師父清理門戶……”
“雲悠,自行離去吧,雪醫教從此,不複存在了……”
我看著這個男人在我麵前閉上了眼睛,哭的像個孩子。
我隻知道白煙創建了雪醫教,卻不知道她的雪醫教是買凶殺人,她研製的毒藥都用在了這種用途上,師父一生都在想要光複雪醫教,如今江湖中雪醫教是有了,不過被世人傳成了另外兩個字:血衣。
染血的教派。
師父生前節儉,還戲說他死了以後一席草簾遮住就好,他要清清白白來清清白白走。我遵從他的命令,讓他睡在一片雪地裏,然後離開了。
最後看了一眼我長大的地方,我走了。
心卻悄然蒼老。
那天的雪下的真大啊,我心很累,來到一座小茶棚裏喝了一杯熱茶,思索著未來的路該如何走下去。
結果卻來了一個小賊,搶了我的錢袋就跑。我看著他倉皇的背影暗暗發笑。好啊,正好我現在不痛快,你送上門來就別怪我了!
我跟在他後麵,看他拚命跑的樣子冷笑,見他停了下來我說:“喂,小賊,繼續跑啊!”
他是會點功夫,但對我來說不痛不癢,我輕而易舉的就製住了他,把他反扣在地上,奪回錢之後掄起拳頭就往他身上招呼。
“偷本公子的錢?你也配!小小年紀不學好,專幹這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欠揍!”
我心情不好,罵罵咧咧的發泄著,可那小子也不呼痛,就這麼任由我打。打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就放開他了,他默默的爬起來就走,也不試圖反抗什麼。
“喂!”這個小子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看他的樣子是餓壞了,兩眼無神,還透露著悲傷。
怎麼會餓成這樣呢?
“你沒有家嗎?”我問。
“本來有的,幾天前,沒了。”他這麼回答。
我當時不知什麼感覺,酸酸的,澀澀的,心髒壓抑的很。
“看來我們同病相憐呢。”我這麼說著,很難受。
“你也沒有家?”
“對,幾天前剛沒的。親人都不在了,可不是沒有家了嗎?”我當時的表情,應該可以用淒慘來形容了吧?沒了師父,師妹又叛變,下山之後,我還真不知道該去哪裏。
我看著他,說要請他吃飯,他也沒有拒絕。我們兩個就這麼往遠處走去,就像兩頭在雪地裏相遇的狼。
後來,我和他一起創建了龍雲閣,創建一個教派很辛苦,我受過不少苦,還好,最後挺過來了。我也認真的教著他武功,傾囊相授。他學的很快,閣中唯有他可以做我的左右手。
他叫玄澈,我下山之後交的第一個朋友。
後來,我發現了他小時候的衣物,略微震驚,那些都是絲綢織物,黃色的,尊貴的顏色,上麵還繪著金龍。
“這是你的?”我問他。
他點頭:“伯伯說這是他撿我回來的時候我身上的東西。”
“難道你是皇族棄子?”我猜測著,他把那些衣服都收了起來,說:“曾經,我期待過,後來,無所謂了。我現在活的很好,不需要這層光環。”
事實證明,他還是會期待親情的,那次他去皇城辦事,回來的時候經常發呆,我派人去調查了一下,那天他在皇城裏遇到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跑出來就叫他遙兒,還死死的抱著他不肯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