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悠篇
我叫楚雲悠,父母還有沒有活著我不知道,隻是在那一年,我被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騙了來,上了雪山。
我一個人在街上乞討的時候他來到我麵前,說:“跟我走,隻要做我徒弟,我來保護你,天天給你吃肉。”我覺得這個買賣還不錯,就答應了。
結果我上當了。
什麼天天給我吃肉?帶我上山之後,他首先教我做的事情就是做飯,然後……天天伺候他吃!
還有小院裏的清潔全都是我來做,這家夥,除了整天喝喝酒沒別的事,頹廢的可以!
之前說好的強大的雪醫教呢?敢情這雪醫教隻有他一個!
現在加上我兩個。
他叫韓文賢,一個那麼邋遢的人怎麼會有一個這麼文鄒鄒的名字?難道說缺什麼補什麼嗎?不過他的醫術的確高明,每一個來找他看病的人都是千恩萬謝。他平常也教我一些醫術,我以為這就是他會的全部。
直到那一天,我見證了他的另一麵。
一個大戶人家指名道姓的要求他去看診,他順便把我也帶上了。我自己在院子裏玩,功夫不大我聽到了裏麵的怒罵聲:“好你個江湖匹夫,居然把我兒子治死了,你這是殺人!走,跟我一起去見官!”
我愣愣的,許久沒有反應過來,難道是病人死了嗎?可是師父從來沒有出過這種意外啊,除非那是個必死之人。
“老爺,您的孩子已經病入晚期,華佗在世也不一定能挽救,我早在治療之前就說過了,你……”
“少廢話你這個騙子!借著行醫的名頭來殺人,今天你走不掉了,跟我去見縣太爺,讓他定你的罪!”
我看到師父被人推推搡搡的轟出來,雙臂被反扣,儼然就把他當成了犯人。那個跋扈的老爺看到我,說:“還有個小騙子,來人啊,一起帶走!”
“老爺,他還是個孩子,你放過他,我跟你走就是了。再說這件事跟他也沒關係。”師父露出了卑躬屈膝的諂笑,那副樣子怎麼看怎麼也不覺得他會是個冰清玉潔的大夫。
而聽師父剛才所說,完全是這些人無理取鬧,人又不是神,怎麼可能百分百保證自己能救得了人呢?可師父,怎麼就受了這份折辱?
被人人稱讚江湖有名的韓大夫,就這麼被侮辱成了殺人犯?
“放了他?放了他讓這小子繼承你的衣缽繼續去騙人嗎!”
那麼嚴苛的指責,我心裏抑鬱難平。那些人下手很重,弄的我很痛,可我的力氣太小,又打不過他們,隻得反複申訴著:“放開我,混蛋!”
“啪!”
一巴掌打在我臉上,火辣辣的疼,我有些委屈又很難過,我又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
我沒有注意到,師父沉默了好一會兒。
他不往前走了,冷冰冰的嗬斥一句:“放開他!”
那股氣勢,那種威嚴,和平日裏的他完全不一樣。
“呦嗬,你還能耐了,還放了他,信不信老子……”
師父雙臂一抖,扣住他的兩個人突然被他甩在地上,他轉身,一拳照著那個肥胖的老爺就揍了過去!
“反了反了,來人啊——”
師父又是一拳,老爺最後發出的聲音是慘叫。
家丁們很快就圍了上來,提著刀對師父砍過去,我很擔心他,卻見師父步伐輕盈,每一次都能輕鬆避開他們的攻勢,他搶了一把刀,把這戶院子裏的人砍了七七八八。
鮮血順著砍刀流下來,讓那些人根本不敢再往前一步。
最後,師父淩厲的眼神朝我的方向洞穿而來,盯著那兩個抓我的人,染血的刀指向了他們。
“放下他!”
帶著殺氣的聲音,我呆住了。
這個男人還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邋遢師父嗎?
那兩個抓我的人慌忙放開我,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惹到了這殺神。師父慢慢朝我走過來,他那種嗜血模樣我反而不怕,輕輕喚著他:“師父……”
師父緩緩勾唇,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笑容,說:“悠兒不怕。”
他摸著我被打紅的臉,溫柔的說:“還疼嗎?”
我搖頭。
其實也不是特別疼了,隻是有點熱。
他抱著我,把刀扔掉,瀟灑的離開了這座宅院沒有一個人敢攔他。
那時候的師父真的好酷,長大了我也一定要做他這種人,誰敢攔我的路,殺無赦!
後來我問他:“為什麼突然想要殺人呢?”
師父說:“本來沒想動手的,奈何他們動了你啊!我濟世救人,但我也不是菩薩,我答應過你的,你做我徒弟,我來保護你,天天給你吃肉。”
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他自己都忍下了,卻是為了我他忍不了。雄鷹張開羽翼,庇護它的幼子,誰敢對它的孩子動手,那它就跟誰玩命!
我看著他,許久不說話。
師父,你的原則,我記住了。
日子平靜的過了幾天,那個跋扈的老爺最終也沒有在讓人來騷擾師父,反正我沒看見,至於是不是被師父處理了我也不太清楚。
那一天,師父突然對我說:“悠兒,我要下山幾天,你自己乖乖的。”
我問:“師父要去做什麼?”
師父說:“江湖中有一個集會我要去一趟,等我回來啊。”
我知道師父在江湖中被傳為神醫一定有他自己的能力和手段,師父他,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
大概過了五天吧,師父回來了,這次還帶回來一個小女孩,那女孩長的清秀漂亮,攥著師父的衣角不肯放開,應該是在害怕。
師父溫和的對我說:“悠兒,她叫白煙,你可以叫她煙兒,以後她就是你的師妹了,要好好相處啊。”
女孩怯生生的眼神讓我心生憐意,走過去伸出手,笑著說:“你好,我叫楚雲悠,很高興認識你。”
女孩見我態度友好,也伸出手跟我握了一下,說:“你好。”不過很快就縮回去了。
從那以後,我的任務又多了一個,除了照顧師父,還得管這小女孩吃喝。不過師父說我是師兄,應該得負起責任來,我覺得有道理,卻沒有反駁他當時明明是我師父卻要我照顧他的事情。
我也一直在學習著,師父教我的東西我都認真的去完成。師父那爽朗的英姿印在我腦海裏,讓我努力追求著,想快些達到他的境界。
春去秋來,四季輪回,這座小山上隻有我們三個人,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我們與世隔絕了呢。不過師父很強,教了我們醫術和武功,還教了不少為人處事的方法,讓我們以後下山的時候不至於什麼都不會。
那天,白煙,也就是我的小師妹突然拿著劍指著我說:“師兄,我要向你挑戰!”
她當時的表情還真的有俠女的風範。
我點頭同意了,最終還是我贏了,當我的劍落在她頸上的時候,我看到了她眼中的不甘和錯愕。
“承讓了,師妹。”我收回劍,她恨恨的離去。
從那以後,每年她都會來找我挑戰一次,那棵榆樹已經成了我們約定的地點,有時候我習慣了,會在那一天拿著劍等她到來。
這一次的比試過後,師妹靠在我膝上,躺在陰涼地裏,我坐在地上,同樣看著蔚藍的天。
“師兄,你看。”她突然獻寶似的把一張紙遞到我麵前,我一愣,說:“這不是師父的藥典嗎?你……”
她扮了個鬼臉,說:“有什麼關係,那家夥多久了都不管我們一下,真的跟放羊一樣。師兄,你看看,看看嘛。”
我拗不過她,展開那張皺巴巴的紙團,上麵是一朵很漂亮的花,我認得,它叫雪蓮,一個很好聽的名字,也是一種珍貴的藥材。
“師兄,你知道這東西哪裏有嗎?”她的眼睛在閃光。
我不答,反問:“你想要?”
她誠實的點頭。
女孩都喜歡漂亮的東西,我把那張紙收在口袋裏,說:“別想了,它很難得到的。”
她黯然。
翌日淩晨時分,我爬到了後山上,那裏常年積雪,陡峭險峻,一不小心就會落入萬丈深淵。我看著不遠處晨光下的冰清玉潔的小花,慢慢露出了一個笑容。
當我把那朵雪蓮交給白煙的時候,我看到了她眼中的驚喜以及猝不及防。沒有第一時間來接這朵花,她心疼的摸了摸我身上凍傷擦傷的痕跡,說:“你不是說它很難得到嗎?”
“是很難。”我坦然承認。好幾次,要不是我會點三腳貓功夫再加上反應迅速的話,就要徹底埋葬在雪山底部了。
她一把抱住我,對我說:“師兄最好了!”
她抓著雪蓮笑的像個傻子,我在一旁默默看著她。隻要她開心,一切都值得了。
“悠兒!”
我聽到身後的一聲厲喝,覺得要倒黴了。
師父怒氣衝衝的看著我,冷冷的說:“你做什麼去了?”
看我身上留下的痕跡就知道了。
師父看到了白煙手中那朵還沒有完全綻放的雪蓮,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問:“藥典是不是你撕的?”
白煙臉色白了一個度,她沒想到師父都知道了。
我沉默,慢慢把那張紙交到師父手裏。
“好啊,撕了它就為了給煙兒摘這朵雪蓮?你知不知天地靈物成長多麼艱辛?給我去藥房裏跪著!一天之後才準出來!”
“是,師父。”我並不去反駁什麼,這是他第一次罰我。
地板真的是硬的很啊,跪短時間倒沒什麼,時間長了就感覺膝蓋疼的難受。一天一夜,師父好像完全忘了我這個人,把我反鎖在這裏就走了,一滴水都沒有。
一天以後,我聽到鐵鎖墜地的聲音,是師父打開了房門,陽光從門外滲透進來,沒有人進來扶我一把。我又餓又累,無奈隻好自己努力著,想要站起來膝蓋沒有力氣,我一步步爬了過去,最後扶著牆才站了起來。一把抱住我的是師妹,她的眼睛紅紅的,像個小兔子。
“對不起師兄,是我太任性了。”她向我道歉,我搖頭。
她沒有錯,也沒有逼我去做什麼,去摘這朵雪蓮是我自己的主張,師父要罰也是我,和她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