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亭之感受著刺骨的寒意,牽掛著仍在東宮與太子商議國事的皇帝:“多少年了?”這話本不需要任何人回答,整個國家都曉得戟城做了幾年皇帝:“為了百姓過上好日子,每日睡三個時辰,堅持早朝……縱觀古今,咱們這位皇帝算是難得的聖德明君。”
“也是從古到今第一位後宮隻有皇後的帝王。”常德這些年親眼所見皇帝真心,說不佩服那是假的:“主子與陛下鶼鰈情深實在難得。”
“你說的是,旁人咱們管不著,就說說太子。娶了一個又一個,好好一個東宮搞得鶯歌燕舞花團錦簇……”說到戟莊誠,這一點是符亭之最不喜歡的,卻也無法責怪。這個時代以男子為尊,身為太子後嗣當然是越多越好:“到底像誰呢?四王兄也不似這般……”如今淳親王待戟城已顯忠心,符亭之從善如流便尊其一聲兄長。
“像先帝。”常德倒是有眼光,一語中的:“先帝不就娶了一大堆。”
“對,像戟薑。”一陣寒風夾著雪花撲麵而來,符亭之察覺得有點冷:“夜深了天冷了不能等了,我也乏了。”伸手讓常德扶了,緩步走回寢宮更衣睡下。
“主子這就睡還是跟老奴說說話?”常德曉得符亭之脾氣,皇帝不在身邊多半要與自己嘮叨些有的沒的:“奴才裹著被子陪陪主子罷。”
“你是有心的。”符亭之透過紗縵看一眼縮在榻邊的忠奴,突然發現常德鬢邊居然生出了華發,心生不忍:“今兒就不說話了,常德,你也去歇著罷。”心中惆悵乍起:“前日忠毅伯送了幾棵何首烏來,你拿一棵去,找太醫配個方子燉了替自己滋補滋補。”
“哎,奴才多謝主子。”常德心有所悟,摸一把耳邊眼眶紅了紅,輕手輕腳滅了殿內燭火留了一支。主子喜愛留一盞燈歇息,不甚明亮卻透著綿綿的暖意:“主子好生睡罷,奴才去了。”再無半點聲息。
歲月不饒人啊,皇帝也罷重生一世也罷終究逃不過歲月的流逝,人都是會老的……符亭之迷糊的想著,一夜輾轉並不安穩,稍微一點動靜立即察覺身邊多了一人:“回來了,什麼時辰了?”
“就怕吵醒你,我這還輕著呢。”戟城討好的將人抱了:“別管時辰了,繼續睡。”
聽這話符亭之睜了眼:“快上朝了?”慢慢支起上身,有些惱怒的瞪著戟城身上的衣裳:“你又一宿沒睡?”
“跟太子談得盡興多聊了陣。”戟城討好的硬湊過去摸著凸起的腹部:“亭之好亭之,再給我生個兒子。”
沒好氣的一掌將其拍開“滾開!”符亭之真的惱了:“你在生病自己不知道?”伸手撩開紗縵揚聲道:“昨夜跟著陛下去東宮的都是那些,叫進來。”
“等等,先別傳。亭之——”戟城知道她真惱了:“昨夜真是談要緊的政務,不誆你。”
“哪天的政務不要緊,大正江山有一件不要緊的事?”符亭之垮下臉指著戟城鼻子罵道:“葉傾城,我肚子裏戟家兒子還沒名呢,你這當老子的見天的作賤自己身子,你……哎喲——”
“怎麼了,怎麼了?”戟城見她捧了肚子叫喚驚得不行,急忙撲去想抱人:“我打算禪位,打算禪位給太子,你別氣亭之,懷著孩子呢。”
“別過來——”喊出一聲才抓住戟城話中重點:“什麼?”符亭之整個人傻了,扶著凸出的肚皮呆呆的望著戟城:“你說什麼?”
“太子非常好又年富力強,你說的對皇帝真不是人做的,我乏了。你沒事罷?啊?你別嚇我啊……”戟城顧不得帝王形象,手腳並用爬過去將符亭之擁進懷裏:“沒事罷?千萬別跟上次那樣,嚇死人啊……”等一陣見符亭之臉色雖陰晴不定卻沒再喊痛,稍微安下心來:“前些日子你孕中反應激烈,幾次朝堂上泛嘔又強自忍住,我都瞧在眼裏心疼得很。”
並非突然興起此意,而是太醫反複強調,皇後娘娘常年殫精竭慮諸事操勞,即便安然生育第三胎也勢必掏空了身子,更恐產後母體氣血不足精力不濟壽數不長。戟城聽了這話腦子裏就一個念頭:沒有了符亭之,即便享萬裏江山也不過孤家寡人,做皇帝有何意義?
從那以後戟城陷入極度的自責與忐忑之中,心知隻要做一天皇帝,符亭之就不得清閑。結發夫妻共白頭,戟城無法想像他與符亭之倆人少了一個誰,少了其中一人另外一人會如何。無邊無際的心慌侵蝕著戟城的思想,英明睿智的正榮帝害怕了!
思前想後,唯有禪讓皇位遠離朝堂遠離紛爭,才能給予愛人真正的安穩與幸福。
正當壯年的戟城居然甘願退位,這事對符亭之而言已非驚異這麼簡單,簡直可說是震驚:“不對,你有事瞞著我。”此話一出,隻覺得頭皮一陣接著一陣炸憋憋的發麻,四肢百髓酸酸軟軟的竟一絲氣力都提不起來:“傾城,你是不是身子出了問題是不是又嘔血了?你跟我說實話。”
“沒有沒有,我真沒事真沒事。”戟城怕她又像頭胎一般受驚動了胎氣,連聲解釋寬慰:“這幾日你督促著全公公他們按時給我服藥,病勢去了大半,真的。”又一下接著一下撫摸著她的背部:“我來這麼一會可聽見咳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