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沈霏抖抖沉重的眼皮,除了感覺自己半身淌在冰涼的水裏,渾身上下每一分肌肉都像被大錘砸過般,無力彈動。
“哇,醒了,她醒了。”十幾個瘦骨嶙峋亂發披臉的老太婆,衣著粗麻頭綁額帶,操著一口極其難辨的方言,弓著腰對她指指點點。若不是讀過沈淩闖南疆的記憶,她還以為自己降落在哪個新世界了。
太好了,她竟然還在玄黃界。
沈霏不禁露出一絲虛弱的微笑,可這一笑,頓時抽動了臉上的傷口,把她痛得齜牙咧嘴。
“嘶……”她倒吸一口涼氣。
“這娃子是逃奴?”這時一陣勁風吹來,把在場所有老人的亂發卷得紛飛,即使有額帶固定,亦讓她們露出了真容。
觸目驚心的場景映入沈霏眼內。
那些老人竟無一不是獨龍眼,左右眼窩總有一個是萎縮深陷的,草草用破布條蓋住,更有幾個的布條浸著新舊斑駁的血跡。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地方!
“九成是逃奴吧,不過那種奴就不知道了,瞧這一身傷口和泥巴,是貴族們的玩寵吧。”“嗯,還是很低級那種,不然還能有這細皮嫩肉的相貌嗎?”
“凡人女子麼,這樣豈不是肉畜都不如……”“難說,凡人傷這樣,屍體都臭了吧。瞧那胸,瘦骨河這麼牙魚也沒把她吃了,當然不是凡人。”
幾個老人絮絮叨叨,眼神陰鷙,如在菜市場挑肥揀瘦。
“喂,丫頭,我知道你醒了,聽懂了嗎?聽懂就起來。”中間那個年輕些,衣著稍微整潔的老太敲敲拐杖,目光從皺巴巴的眼皮子露出來,薄而鋒銳,從沈霏鼻尖剜到胸腹,視線越下越陰寒。
看得沈霏心頭發冷,思路卻清晰起來,眼珠轉動往自己身上看去。
竟發現自己正一絲不掛躺在河邊,更倒黴的是,此時平複的河水突然起浪呼啦一卷,把纏蓋在她身上的泥和水草帶走了。
少了這兩物的揭蓋,這樣赤條條的纖麗胴體直接擺出來,傷痕密布還顯得有些別樣詭美,一下子就衝碎了全場幹瘦老婦的心。
“呸,竟是個浪蹄子!”“不知羞恥!”“把她淹死在河裏!”也不知此景戳了她們那條傷疤,這群冷漠老婦驟然色變,竟用恨恨地目光盯住沈霏。
“……”我去,河水你怎麼不把我也卷走呀。
沈霏心想她在此地不能善了,大呼倒黴。
這起源於四天前,她踏入三無傳送陣後,就落入一個極其恐怖的傳送通道。本來無論正常還是危險,在世間記載中,傳送通道的危險等級,不過是按空間扭曲程度劃分的。劇烈扭曲的,能把入內的物體碎成毫末,這種就是極險的了。
而沈霏通過星紋皮子鏈接出的通道,竟然穿進扭曲空間,反而落到不明虛空巨獸的食道裏。
一環環蠕動的食道壁上全是鋸齒,掛著滿不知名的屍塊植物土壤建築,她甚至還在裏麵碰到過上古仙劍殘片。可惜,仙劍也是靠不住,若不是她當機立斷放了半身血喂血劍附體的蟲皮,她恐怕連魂都化作那存在的養分了。
逃出來之後,她渾身經絡盡斷,軀體上密布深可見骨的劃痕,衣物就更不用說了……
又倮奔。
坑啊,難道她每到一個新地方,就非要赤條條地來,赤條條地去。
而這次更慘的是,她不得彈動時,還有十數個老婦目光不善地圍觀。
“慢著,各位姐妹莫急,看那。”為首老婦指著沈霏,眾人順著她指尖,視線落到她的左肩上,那處正有一段與傷痕不同的鮮紅烙印。
“咦,這顏色……有點像呀,莫非是陽首穀那支逃民?”方才群情激奮的老婦們一下子冷靜下來,讓沈霏感覺更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