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我愛謝魯山莊的眼睛
倘若一個美女走過來,不同的人關注的焦點自然不同,有的人覬覦高聳的酥胸,有的人垂涎修長的玉腿,有的人嗜好豐腴的翹臀,而我則鍾情明亮的雙眸。
其實,人們遊賞名勝古跡就頗似欣賞美女,不同的遊客就有不同的視角,有人關注建築藝術,有人喜歡文物藏品,有人探究風水環境,而我呢卻酷愛名勝古跡的楹聯。我覺得,一處名勝古跡的楹聯,就如同一個美女的雙眸一樣,令人著迷。不是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嗎?透過一雙眼睛,可以讀出一個人的喜怒哀樂,揣摸到一個人的內心世界。同樣,透過一處名勝古跡的楹聯,就可以讓人了解名勝古跡的文化底蘊,感悟名勝古跡的內在精神。因此我這樣認為,名勝古跡的楹聯就是其本身雪亮的眼睛。
最近,我因到陸川開文學研討會又去陸川謝魯山莊遊賞,其間給我印象最深的莫過於山莊裏的一副副楹聯了!這些楹聯,就如同謝魯山莊美麗的眼睛,始終在我的腦海裏忽閃忽閃的。
眾所周知,楹聯就是對聯、對子的雅稱,是由兩個工整的對偶語句構成的獨立篇章,它要求上下聯既要字數相等,字調相對,又要詞性相近,句法相似,並且語義相關,語勢相當。這是我國特有的一種文學體裁和文化現象,是其他語種無法翻譯和移植的。記得在讀大學的時候,我曾叫一個精通英語的同學翻譯明東林黨領袖顧憲成的名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結果,不管那同學是“直譯”還是“意譯”,都是譯出兩行不倫不類甚至狗屁不通的英語句子;字數難以相等,詞性也無法相符,平仄更不能相合,真有點移橘變枳的味道了。
那麼這楹聯何時在我國產生的呢?這有不同的說法。有人認為唐朝中期的敦煌桃符詞是我國最早的楹聯,但普遍認可的說法卻是,五代後蜀主孟昶在歲除之日寫的桃符聯語才是我國最早的對子。據宋人張唐英《蜀禱杌》記載,孟昶在公元964年的除夕,令學士辛寅遜在桃符版上寫兩句吉語獻歲,可寫來寫去都沒法令孟昶滿意,於是孟昶幹脆自己提筆,寫下了“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的千古佳句,據清代紀曉嵐考證,這屬我國最早的楹聯。這一說法被後人普遍認同。
從楹聯的特征來看,富有“駢語”和“律句”的特色,可以說楹聯是從“駢語”和“律句”演化而來的。最早以迎春獻歲吉語的形式即春聯出現,之後才逐漸普及開去。中國人似乎存在著一種文字崇拜,甚至是說文字宗教。人一生下來,就喜歡去排排八字,看看五行之中缺那行;若缺木則取個木旁的名字,若缺火則取個火旁的名字;心想這樣做了文字就可以發揮神力,保祐小孩一生順順利利了;一家公司要開張,首先得取個吉利的公司名稱,這樣才能保證公司生意紅紅火火;春節來了,人們在自家門口貼上“門迎春夏秋冬福,戶納東西南北財”的聯語,似乎就可以保祐自己“福財”兼收了。也許是中國人這種文字崇拜的心理在作用,讓楹聯的普及更快更廣。五代時,楹聯隻作為迎春吉語, 宋時已推廣用在廳堂楹柱上,元明以後又普遍作為裝飾及交際慶吊之用。另一方麵,楹聯與我國另一傳統藝術——書法的完美結合,相得益彰,更使楹聯廣泛流行。中國書法博大深精,正草篆隸,各呈風采,或以雄沉勁健、雍容端樸見長,或以俊秀瀟灑、溫婉流麗為勝;而楹聯字句凝練,整齊精嚴,內涵豐富,文采盎然。將楹聯與書法融為一體,讓人既從翰墨之中品味楹聯的詩情哲理,又在字句之間觀賞書法的風神韻致,如此一石二鳥、珠聯璧合的好事,哪能不受歡迎呢!因此我們常常見我國舊建築中,不論樓、閣、軒、館、廳、堂、亭、榭,從封建帝王的宮廷、陵園,到民間的宅院、寺觀祠宇,莫不出現製作精巧的楹聯點綴其間,成為我國建築藝術中的一種獨特景致。
遊了謝魯山莊之後,我不得不驚歎原莊主呂芋農對我國楹聯藝術的高超演繹。看起來呂芋農官至陸軍少將,隻不過是一介武夫而已,但他畢竟是個附貢生,多少有點秀才底子。從謝魯山莊的楹聯創作,完全可以看出呂芋農的不俗文才。
在遊覽中,我特別留意山莊的楹聯,長長短短的對子一數不下數十,真是一景一聯,甚至一景數聯。徜徉其間,仿佛麵對一雙雙會說話的眼睛,讓人從中感觸到謝魯山莊內心深處的律動。
讓遊客首先看到的是大前門的聯語:“安得奇書三千車,娛茲白首;再種名花十萬本,綴此青山。”此聯對仗非常工整,“奇書”對“名花”,“三千”對“十萬”,“白首”對“青山”,體現了楹聯創作者的紮實功底。筆者小時候,由於受頗諳舊學的父親的影響,便對楹聯藝術相當癡迷。父親要求我熟誦“夏對冬,雨對風,暮鼓對晨鍾,宿鳥對鳴蟲……”之類的口訣兒,以便創作對聯時可以信手拈來,對得精妙。讀初中時,我就自撰過一聯:“少驥騰蹄即騁千裏遠程,稚鵬展翅將翔萬丈高空。”當時,我還用自己稚嫩的草書將它書寫貼在牆上自勉。嚴格來說,這副對子的平仄要求還不夠嚴謹的,也許對一個初中生說當時要掌握平仄是不太容易的,但對子的詞性對仗還是比較工整的,一個懵懂少年敢將自己喻為“少驥”、“稚鵬”,多少有點不知天高地厚的牛犢初生之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