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你還說百分之百聽我的,是說瞎話的嗎?”
“沒,我是想你……”
“拿過來吧!”父親見他把提包伸過來又要縮回去,便順勢提了過來,“我就是考驗你聽不聽我的話。”
“聽,給你。”大亮哥也就勢把錢遞給了父親,雖然不知道父親的真實用途,但他深信父親不會不幫他。
父親按過錢從中拿出了700元錢遞給誌民,說“誌民,你們幾個先生,快給我寫個條子。”
忠良便從大亮哥手中的筆記本上撕下一張紙:“振傑爺,怎麼寫?”
“你就寫今收到村支部九零年民辦教師工資款700元就行了。你們幾個誰是頭?”
寫收條的忠良指指誌民,說:“他是學校的教導主任。”
“誌民那你就簽個字。”父親說:“你們七個民辦教師,一人一百元”
誌民簽了字,接過錢。
“誌民,你們7個人一年總共多少錢?”
誌民哥簡單算了一下說,不到2000元,大概1900多一點。
“東方爺,我有個想法,以前的事咱也說不清楚,我也不想過問,村裏欠他們的錢,他們該找誰要還向誰要。從明年開始,就從大亮的磚廠承包款中直接給他們結算,你看咋樣?”
“那自然好了,可大亮得同意才行。”東方太爺看著大亮。
“大亮,據我所知,你這幾年的承包款都沒交過,你哥也不問你要我們也不追究了,從明年起,你就直接把承包款交到學校誌民主任那,成嗎?”
“振傑叔,先前幾年,我雖然沒交承包款,可大隊沒少用我的磚呀。”
“誰用你磚了”
“我哥知道。”
“你和你哥那些糊塗賬,我也說不清楚,我也不想弄清楚。我和東方爺給你寫個字據,明年大隊不管誰,你都不要給他們磚,也不要交承包款了,隻要把這錢交給誌民就成了。”
“振傑叔,你說這也行,可就是如果明年磚賣不出去咋辦?”
“你別想耍滑頭。我不是答應過你,過罷年我幫你賣磚嗎?你這孩子也學滑了。我給你打個保票,多了不一定,但我保證能為你賣500-800件磚,實在不行,你就讓他們幾個拉300件磚算了,300件磚正好是2100元。”
“那還是按你說的,幫我賣800件磚吧,振傑叔。”
這時東方太爺已經把字據寫好,遞給父親,父親笑著說:“爺,你不知道我不識字嗎?直接給他吧!”
大亮接過字據念出聲來:“一九九一年度磚廠承包金2000元,由承包人周大亮交給民辦教師周誌民,用於7位民辦教師工資。以後每年磚廠承包金作為專項支付民辦教師工資用途,直接支付給村小學民辦教師。支付方式為現金或磚300件(每件200塊)。
立據人:
西候村磚廠承包人周大亮
西候村小學民辦教師代表周誌民
見證人周振傑、周東方、周銀棟”
“你還有啥意見?”父親問大亮
“還有兩點,一是你幫我賣800件磚的事,是否也寫到字據上。”
“大亮,你上交承包金是天經地義的,你振傑叔幫你賣磚是好心好意幫你。走遍天下,我沒見過把給你幫忙的人寫到字據上的。”東方太爺說。
“東方老爺(當地對太爺的稱呼),明年磚廠的銷售情況我心裏一直沒數,振傑叔答應過幫我的,我也知道把這條寫到字據上不合適,可他一有別的事,把幫我賣磚的事忘了,我可真的哭天無淚了。”
“好,好,你這個兔崽子想套我了,寫就寫上,可寫清楚我隻幫你賣500件磚,其餘的走著說著,成嗎?”
“成,成,可不能欠貨款。”
“你放心,我保證款貨兩清。”
“東方老爺,那你把這條也寫上吧。”大亮說。
“振傑,這合適嗎?”東方太爺問父親道。
“合適,合適,你沒看這兔崽子將我軍了嗎?”父親笑著說,“大亮,這一點就這樣,還有一點是什麼?”
“第二點是,如果我哥知道了不同意怎麼辦?”
“他不同意,讓他找我們三,不就成了。”東方太爺說。
“大亮,你想想,你把承包款直接支付了民師工資,全村父老鄉親知道了,會很高興,會認為你辦了件大好事,你心裏無愧,誰也不需害怕,就是你哥知道,他能說什麼?他也是個明白人,就是他不滿意,他也不會說什麼的。真有啥就照你東方老爺的話去做,把字據拿出來,讓他去找我們仨。你放心,我們會把這件事主動跟他說清楚的。你現在簽個字,就算你同意了,你就去把這些錢發給欠薪的鄉親們,晚上我把你哥也叫來,咱們三見麵正式簽個字據,好了吧?”父親說。
“行!”大亮哥在字據上簽了名字之後,從父親手中接過錢走了。
誌民、忠良、洪範三個人對父親三人感激涕零,連連道謝。
“振傑,這方法行,可就是把你給套住了。”東方太爺說。
“東方爺,沒事,我心裏有數。過罷年,收麥之後,我兩個侄子兩個外甥都要蓋房子,我已跟他們說好了,這四家最少500件磚,買誰的不是買?我也跟大亮說好了,我買的磚,生磚爛頭的得包換。”
東方太爺、銀棟爺聽了後哈哈大笑起來。
當天晚上,父親、東方太爺、銀棟爺把大亮哥和大明哥以及學校校長、教務主任周誌民叫到一塊,要求把大亮磚廠的承包款直接交到學校給民師發工資。支書大明開始還強調民師工資應該由全體村民上交的民師統籌款中發放,不能挪用磚廠承包金。東方太爺當場就反駁他說:“遠的不說,近兩年的民師工資沒有發是咋回事?難道村民的民辦教師統籌都沒交麼?”大明說:“村裏有一部分村民連續幾年各種統籌款、提留都沒繳,甚至連農業稅都沒交。”東方太爺氣憤地說:“沒交的隻是極個別的,難道全村男女老少都沒有交嗎?難道一分也沒交嗎?你把賬公布出來看看,都是誰沒有交?你敢嗎?這麼多年,村子裏的帳就是一鍋粥,一盒漿,你難道不應該給大家夥公布一下嗎?”東方老爺連珠炮式的轟炸,把大明哥炸得麵紅耳赤、啞口無言。
“大明,你振傑叔答應為大亮義務賣磚,大亮才答應這樣處理的。你手摸心口想一想,這些年你為村裏幹了什麼好事?你對得起父老鄉親嗎?”銀棟爺說。
父親對他早已失去信心,所以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大明看到不這樣做,三個老頭不會放過他,再加上學校的領導也在場,又怕把三個老頭惹怒了。尤其對父親,他知道父親不開口更可怕,一但發怒,會讓他無地之容,便識時務地說:“既然你們三個長輩這樣定了,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但就怕鄉親們知道了,民師統籌都不交了,咋辦?”
“正好!”父親這時才義正言嚴地說了兩個字。
“是的,民師工資有著落了,還用大家夥交嗎?交了之後你能專款專用嗎?”東方太爺見他如此不知趣,便又開火了。
“好,好,我聽你們的。”大明仍不甘心地說,“不過一但磚廠倒閉,民師工資發不出來,你們可別找我。”他轉身對誌民哥說。
“大明,虧你還能說得出口。前兩年磚廠沒倒閉,民師工資統籌也照收,錢呢?他們找你不下一百次了,你解決了嗎?”東方太爺一聽他說這話,馬上又火氣難按。
“大明,你知道咱村有句口頭禪嗎?叫著是:看著是棵樹,實際靠不住。這民師工資這事,你就別操心了,我一天不死,就由我來負責。”父親聲音不高卻異常堅定。父親說完又對校長和誌民哥說:“你們還忙,趕緊回去吧。東方爺、銀棟叔,支書也不是閑人,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