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運輸站的“文革”(3 / 3)

“你們這些人,我真有點納悶,當年你們跟國民黨好像是八輩子仇人似的,不共戴天,打來打去,結果硬是把老蔣趕到台灣了。自己坐天下,可還沒三天,自己人就跟自己人打起來了。我還是二十年多年前的我,可你們卻變得這麼厲害,本來我就看不明白,現在更糊塗了。不管明白還是糊塗,我還是那句話,當年趙書記、你、永泰一塊跟昌泰他們鬥的時候,我認為你們兩邊都是好人。我雖然不知道好人為什麼會水火不容、鬥來鬥去,最後竟把他兄弟倆的性命鬥丟了,但有一點我看得清楚,你不僅沒幹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還為老百姓做了許許多多大事、善事,欒川人民對你可是感恩戴德。按說,你本來是個命大之人,那些年腥風血雨裏,永泰昌泰還有那麼多人都死了,你不僅活下來了,連趙書記那樣的受傷似乎都沒有。你當縣長,當書記,當專員,幫助過無數人,包括我。可不知你到底得罪了誰,一夜之間從行署大院裏的一把手竟被揪出來,成了走資派,成了階下囚。馬書記,你跟我說實話,你是劉少奇的爪牙嗎?劉少奇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

“振傑啊,劉少奇是好人壞人,我也說不清楚,即使是壞人我也不認識他呀?想成他爪牙咱也不夠格啊?在我心裏,毛主席永遠是第一位的,他讓我打倒劉少奇,我二話不說,堅決打倒劉少奇。可如果劉少奇讓我打倒毛主席,我死也不會跟著他幹啊。”

“那這到底是咋回事?非把你說成是走資派、劉少奇的黑爪牙,揪來揪去、鬥來鬥去,這不是冤枉人麼?”

“這我也說不清楚。”

“說清楚說不清楚,對我來說都是醬糊一盆。我就一個念頭,你給我們批糧食,救過我們幾百條命,所以,你今天有難,我就一定得救你。”

“我非常感謝你就我,可這也不是長法呀!聽說,省裏趙省長也靠邊站了,形式一天天嚴峻,中國要向何處走呢?”

“不管有沒有長法子,躲過一天是一天。都說毛主席無比英明,或許有一天他會意識到你們這些走資派也是擁護他的,就把你們給解放了哩。還由你們這些好人來管理國家,中國就塌不了。”

“但願如此吧。”

說話間車子已到村口。

“大姑夫,到家了。”

“停車吧。”父親說,“秀蘭在家,還照顧家裏的兩位客人。我讓秀蘭告訴你他們是誰。你就安心在這躲一段時間,休養休養。我要連夜趕回欒川。洛陽那邊我會時常打聽著,一有好消息,我就回來接你。如果沒有好消息,你就一直住在這兒,哪都不要去。”

“事到如今,我啥也不想了,聽你安排吧。隻是,擔心我妻子和兒子,不知他們怎麼樣了。”

父親心裏一陣刺痛,想告訴他實情,可話到嘴邊又咽下了,說: “好吧,我會盡快去打聽他們的消息。”

父親把馬書記扶到車門口,明康哥背上他前邊走,父親把車上他的衣物被子拿在手中跟著。

明康哥敲門,媽媽在屋裏問:“誰?”

“我,快開門。”父親應了一聲。

媽媽打開了大門,三人進到院子裏,直接進了西廂房。媽媽見狀,馬上明白了,趕緊指示明康哥把背上的馬書記放在大圈椅子上。

“秀蘭,還認識我嗎?”馬書記激動的問。

“馬書記……”媽媽正還要說什麼,父親向他遞了眼色,她及時收住了話。

“你抓緊燒鍋熱水,”父親對媽媽說,“讓馬書記洗洗手臉和腳,然後讓他躺下休息,他身體被那幫人毀壞完了。我馬上就得走,回欒川。明康他媽的事,你慢慢告訴他。我啥時回來接,馬書記啥時走,不要對旁人走露風聲。我走後,這中間無論誰來找他,你都說他不在咱家。”

說話間,哥哥也過來了,他是聽到動靜起來的。父親看見哥哥,便說:“文軒,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你不是也組織了什麼戰鬥隊嗎?沒有事便罷,有什麼事比如洛陽還是什麼地方有人找上門來,你千方百計不要讓他們把你二妗子、張局長和這個人帶走。”

“爹,你放心,我在人在。村子裏的戰鬥隊聽我的。”

父親安排完,就和明康哥一起上路了。媽媽、二妗子、哥哥三人把父親和明康送到村口汽車旁。

父親對他們三人又作了些交代,更上了汽車。

父親回到欒川,已經是第三天了。洛陽傳來了各種各樣的消息。有的說馬專員的親戚冒充欒川的造反派把他偷跑了,有的說是上級組織派人偷偷地把他保護起來了,還有的說造反派把他鬥死了故意說是被人偷跑了。反正各種各樣的說法都有。說來也很奇怪,一個堂堂的專員失蹤了,也沒聽有人認真查找!反而隨著各種說法漸漸淡化,最後竟無人提了。兩個月後,文康哥傳來表舅的話,洛陽行政公署的造反派互相推卸責任,誰也沒認真追查。讓父親放心,這件事可能會不了了之。

父親暗自思量,這共產黨也不知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他們的一個專員不翼而飛,他們也不著急,倒是挺大度啊。他又想,這個黨真成問題了,一個大專員丟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沒事一樣,想到這,父親無奈的搖搖頭。

過了一個月,怕媽媽、馬書記他們著急,便趁到洛陽出差的機會回了趟家。回到家,他見馬專員和張局長二妗子一家就像生產隊剛搬來的新住戶一樣,在媽媽的指導下,已和我們生產隊的父老鄉親們打成了一片,白天去地裏幹活,晚上在大皂角樹下與社員們聊天,儼然成了村裏的社員。媽媽對街坊們說,馬專員是她親表哥,身體不好來家裏養病,二妗子兩口子是她親妺妺和妺夫,都是國家正式職工,現在單位停產鬧革命,放假了,來玩一段時間。左鄰右舍見他們即本分又正派,又有知識有文化,態度親切而和藹,開始雖有點陌生感,可不過三天就不分彼此了。 父親把洛陽的情況跟馬專員說了一下,他深思了一會兒,說:“振傑,眼下這場文化革命的方向、目標尚不太明確,估計短期還真結束不了。渭南的情況明康也回來說了,也是這樣,大家商量一下,決定繼續留下,等一陣子再說。”

於是,父親又折回欒川。臨走時,他又把隊長海叔叫到家裏,作了些交代和安排。

大約又過了幾個月,到了一九六八年的八九月份,省裏成立了老中青相結合的革命委員會,全國傳達毛主席的重要指示即兩個百分之九十五: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幹部和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群眾都是好的和比較好的,要盡快把那些犯有錯誤但本質不壞的領導幹部解放出來,盡快成立老中青三結合的革命委員會,執掌人民政權。沒多久,省裏向洛陽地區派來了工作組,開始四處打聽馬專員的下落。

一天夜裏,父親突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他起來開了門,問:“誰?”

“周師傅,你記不起我了嗎?”來人說。

“你是?”父親借著燈光定神一看,突然想起了,“馮師傅,快進來。”

父親把馮師傅請進門,問:“馮師傅,這大半夜的,你咋能趕到這兒?有什麼事嗎?”

“周師傅,那天晚上咱們分手後,第二天我就聽到了馬專員人丟了的消息。當時兩派都在追尋,也問過我,我沒吱聲。後來兩大派都不找了,我心裏想,這下好了,馬專員被你救了,不怕了。這兩天,省時來了工作組,又在追問馬專員的下落。我聽說是省裏革委會主任劉建勳點名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並且要追究毆打馬專員的人的責任。現在,整個洛陽都傳開了。我心裏想,如果你把他救了的話,現在是回來的時候了。”

父親聽了馮師傅的話,將信將疑。信因為是這些天關於成立三結合革命委員會的消息都在傳,疑的是省裏工作組到洛陽尋找馬專員的消息來的有點突然,他吃不準。

“馮師傅,你也不是外人,我知道你與馬專員感情,但我吃不準工作組找馬專員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是好事,一定是好事。工作還把馬專員的車子找了回來,又把車鑰匙交給了我,讓我把車子保養一下。”

“這樣看來,是好事。”父親鬆了一口氣,心胸忽然開朗起來:“馮師傅,你是怎麼來的?”

昨天晚上,我跟工作組說要試試車,就把車開了出來,連夜趕到你這兒了。

“走!”父親看看桌子上的座鍾,“馮師傅,快走!”

父親和馮師傅連夜趕到鞏縣,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馬專員。馬專員聽了之後,並沒有立即表態,而是對父親和馮師傅說:“沉重氣,不要急。”

馬專員讓馮師傅先回洛陽,把那天晚上的情況跟工作組彙報一下,讓父親先回運輸站上班。

父親和馮師傅一同回到洛陽,父親轉車回了欒川,馮師傅回去彙報了。第二天,省裏工作組成員和縣裏的紅衛兵領導一道來運輸站找到父親。

父親裝作沒事一樣地坐哪裏隻管抽他的煙袋。

工作組的人態度異常和藹,他們對父親說:“周師傅,你千萬不要有顧濾,如果馬專員在你這裏,你請他回去,洛陽地區還需要他來主持工作。老馬能健康的出來工作,都是你的功勞啊,我們感謝你,你為黨做了一件大好事。”

父親故作困惑狀,說:“老馬?馬專員?你們找他怎麼會找到我這兒?我一個山裏大老粗,怎麼會認識什麼專員?你們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什麼功勞,不敢當。請別給我戴高帽子,我領受不起。”

“周師傅,”像是工作組的負責人模樣者對父親說,“我們了解了你的情況,從解放前到現在,你都為黨作了大量的有益的工作。”

“領導,我不是說了嗎?我是個粗人,不識字,因此也不喜歡繞圈子。你們有什麼就直接說。我做人做事全憑‘良心’兩個字,憑良心做的事不會管什麼組織、門派,所以,做出了,對一些人可能是好事,對另一些人可能就是壞事。所以,幾十年來我做的那些事,如果你們認為是好事的話,就讓大風刮走算了,我不喜歡記,如果你們認為是壞事的話,該咋處置就咋處置,就是掉腦袋我也不會眨眼睛。但是,像什麼專員瓦員的,不是我做的,不管好事壞事,都別往我頭上擱,那是冤枉人。”父親邊說邊看著縣裏的造反派頭頭。

“周師傅,你誤會了,我們是想通過你打聽一個人。”工作組的人說。

“這不就妥了。你們向我打聽人,我知道,就會告訴你們,我如果不知道,就會跟你們說不知道。哪能上來就肯定的說什麼專員就在我這裏,有這樣向人打聽消息的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問的確實不妥。我們找你,想問問你關於原洛陽地區馬專員下落,你知道些情況嗎?”

“你們打聽他?聽說他是走資派,還找他幹嗎?找他又怎麼會找到我這裏?”

“周師傅,我們從原省政府趙副省長那裏知道你和他是老戰友了,在解放前就熟悉,而且你還救過趙副省長、馬專員以及欒川黨的武裝。現在,馬專員下落不明一年多,我們猜想你可能會了解些情況。”

“老趙也真是,多少年了,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還提它幹啥?我早就忘了。”

“誰為黨的事業做了貢獻,黨是永遠不會忘記的。隻是這眼前馬專員不知生死,組織上很著急。周師傅,你這裏有他的消息嗎?”

“知道一些,他成為走資派之後 ,老婆跳樓自殺了,兒子因為報仇被抓。這些你們不知道嗎?”

“周師傅,這些我們都知道,我們想知道他現在人在哪兒,近期的情況怎麼樣?有人說去年二月的一個晚上,他被人接走了,從此下落不明,這接走他的人,你認識嗎?”

“你們別這樣問我,這明擺著是你們認為我跟那接走他的人合謀藏了馬專員。你這樣問,我無法回答。不過,我現在想問問你們幾個問題,可以嗎?”

“請周師傅問吧!”

“這第一個問題是,你們是共產黨嗎?馬專員是不是共產黨?”

“周師傅,我們和馬專員都是共產黨中的一員,都接受黨組織的領導。”

“我再問第二個問題:你們共產黨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到底為老百姓不為?為什麼老是鬥個不止?解放前跟國民黨鬥是爭天下,可以理解,可這得了天下後又自己鬥自己,這到底是為啥?”

“周師傅,共產黨絕對是通情講理的,共產黨不一定全是好人,但大多數都是好人。共產黨是為人民爭天下,不是為自己爭天下。就跟一家子也會吵架一樣,共產黨黨內有時路線不一致,會有爭執。當然,有時會有人叛黨,為了保衛人民江山不變色,這就要跟叛黨的人鬥爭了,比如與叛徒劉少奇的鬥爭。”

“好,我再問個問題,馬專員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他叛黨了嗎?”

“我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他是好人,不僅是好人,而且是一名黨的好幹部。”

“那為什麼還往死裏鬥他?”

“鬥爭有時會發生錯誤,比如,批鬥馬專員這事,現在看來,就是錯誤的。錯了,就要糾正。我們就是來糾正錯誤的。”

“糾正錯誤?你們能代表誰?”

“我們是河南省革命委員會洛陽工作組,是來執行河南省革命委員會的決定,也就是說,代表河南省革命委員會。”

“既然是上級來的大領導,那就讓我說句內心話,行嗎?”

“可以,周師傅,你說吧。”

“我想說這個馬專員,解放前跟趙書記一起,領著一二百號人馬,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在大山裏打日本、打國民黨匪兵、為八路軍前線隊伍籌物資、備兵員,那是千辛萬苦;解放後為欒川地方上開山修路,開礦種果,操碎了心,這些又沒有掖著藏著?別說你們隊伍上、組織上那麼多人都知道、在看著、寫在文件檔案裏,就是我這個外人也不會忘記這些,怎麼能說他是走資派、叛徒,就也不看他從前了,也不找證人問問,也不拿出走資派、叛徒的證據,他就是走資派、就是叛徒了,拉出來就批鬥,直鬥到人家家破人亡、奄奄一息還不放過。鬥完了,說一聲錯了,又想起人家是個好人、好幹部了,這人命關天的事怎麼就跟兒戲一樣呢?這錯的也太離譜了吧?我想不明白。不過,我也知道你們也想不清楚。因此,你們的話我也不會完全相信。但有一點,你們既然承認馬專員是好人、好幹部,那好,我承認,人是我救的。我救他不算做了什麼壞事吧?”

“那當然不是壞事!周師傅,你這是為黨為國家辦了一件大好事呢。”

“好,我把你今天的話放這,我不管你是多大的官,我希望你們能記下今天的話,別哪一天臉一翻,又把馬專員打成壞人,結果也牽連著把帳算到我這個曾救了壞人的人頭上。這兩年你們看你們做的,不就是這樣的嗎?既然你們找到了我,說明你們已經知道人在我這,那就暫時相信你們吧。你們把給馬專員開車的馮師傅找來吧,我跟他說。”

工作組的人便把一同前來的馮師傅叫了過來。

“把馮師傅留下來,你們都回去吧!明天馬專員就到洛陽了。”父親揮揮手說。

工作組一行隻好離開運輸站先回了洛陽。工作組走後,父親便和馮師傅一道,日夜兼程把馬專員從老家送到洛陽。

十幾天後,明康表哥也把二妗子兩口接回了渭南。

“這亂世終於過去了?也該消停了。”父親心裏想。

馬專員回到洛陽不久,便聽說他不再當洛陽地區的官,而是當了洛陽市的革命委員會主任。

轉眼兩年過去了。兩年間馬主任給父親打了多次電話,還曾讓馮師傅去老家一趟,對媽媽說:“馬主任很希望你帶上幾個孩子,到洛陽住幾天。”媽媽遵父親之命,一次也沒有去。他自己也是一次也沒見馬主任,盡管他多次去洛陽出差。

有一天,父親正在河邊溜牲口,突然聽到一陣汽車喇叭聲,開始他並不在意,後來他發現從吉普車上下來幾個人往他這邊走來。當人走近時,他才認出來,原來是馬主任、馮師傅和兩個他不認識的人。

“老周。”馬主任人未到聲音先過來。

“張書記,”父親吃了一驚,“你怎麼有空到這兒來了?”

“來看看你。”他邊說邊伸出手。

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許久。

“你那麼忙,來看我做啥?” 父親說。

“你這個人我能不曉得?我不來看你,恐怕這輩子你也不會去看我。”張主任責備說。

“看你說的,一是你們領導總是忙人,我去怕打擾你的大事,二來也沒什麼事,沒事找你不是純粹添亂不是?你放心,不到時候,到時候有事,跟從前一樣,你不邀請我,我也會去找你的。”

“你是說等到弄糧食?不弄糧食你就永遠不找我?如果一輩子風調雨順,你就一輩子不見我了?這是老朋友之間的相處之道麼?從欒川回鞏縣,來來去去,洛陽是你必經之地,你就不會停一停?”馬主任說。

“停,每次都停,可我有停腳的地方啊,斌泰那就是我的停腳點,隻不過沒去你那兒。嘿嘿,不是我跟斌泰特近乎,而是你那確實沒斌泰那兒方便自在。”

“你看你,把自己見外了不是?你去了,我們哥倆喝一鍾,說說心裏話,咋就不自在、不方便了?”

“好好,張主任,我接受批評。再過洛陽,我一定去看你。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事,否則咋會想到跑這麼遠來看我呢?”

“老周,這次你說錯了,我真的是想你了,來看看你。”

“真的!”

“真的”

“那你趕快走吧,你也看見我了,我也看見你了。”

“你這個人咋這樣?我從洛陽跑三四百裏來看你,你就這樣說了兩句話就打發我走?這還有兄弟情義麼?”

“馬主任,”父親笑了,“你想你這麼大的官,從洛陽三四百專程來看我,擱你是我,你會信嗎?你來欒川一定有事,順便來看我,我已心滿意足了,你趕緊走吧,回洛陽等著我,你還怕我不去找你?”父親笑著說。

“老周,今天我真的沒有其他任何事,是專程來看你的。”

“我不相信。”

“你忘了,我現在是洛陽市革委會主任,這欒川不歸我管了,來這還能有什麼事。”

“此話當真?”父親仍然不信。

“一點不假,真的來看你。”

“那跟我走,中午我給你做好吃的。”

“有什麼好吃的?”

“那還用問。”

“有什麼好吃的?你那兩樣什麼油炸粉絲餃子,蒸雞蛋鹵麵,我不知道吃過多少次了。”

“咋的,不好吃,還是吃膩了?”

“好吃,絕對好吃,一天吃到晚也吃不膩。不過今天我想和你說話,這一回去,你忙乎開了,把我一個人撂哪?”

“那總得吃飯啊。”

“你看這樣行不行?咱倆就在這說話,讓他們去欒川給咱買些好吃的,咱們來個野餐怎麼樣?”

“就在這吃?”

“就在這吃。來,馮師傅,你們去給我們買些吃的。”

馬主任把馮師傅叫到跟前,安排了一下,馮師傅和秘書開車去買吃的去了。

父親從河邊搬過來一塊幹幹淨淨四四方方的石頭,說:“馬書記,你先坐下。”馬主任坐下,看著父親先後又從河邊搬過來三四塊這樣的石頭,其中一塊大約有二尺見方,一麵較平,薄薄的,是三個更薄的層麵疊在一塊如三合板一樣,父親把它擺在中間。就這樣三下兩下,就形成了一個野餐餐桌。

“老周,別忙呼了,等一會兒馮師傅他們回來了讓他們幫搬。”

“不用,這不是已擺好了。”父親說著擦了擦把臉上出的汗水。

“老周,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

“啥事?”

“當年你和斌泰、文康、明康去洛陽救我就不怕被打成反革命嗎?”

“咋不怕?怕的很哩!所以,我堅決不讓文康和斌泰去。我想,橫豎我一條命擔著,就夠了。可他們兩個不聽我的,我走後他們也悄悄地跟去了。”

“你確實是在做不要命的事。我可是已經被定性為走資主義道路的當權派,這可比地富反壞右還壞的壞人呀。”

“我哪想那麼多?我聽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