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曹專員談話不久,楊鐵就接到地委組織部的通知,要他到省委黨校參加為期三個月的學習培訓。
學習期間,他按照任誌剛副書記和曹專員的囑咐,先後拜訪了老領導曾湘、劉芸和董廳長,還有省委組織部副部長陳澤民,就是原來那個管省中青年幹部教育培訓的陳處長。
大家對他還是一見如故、熱情相待。
也許是他天生長得高大魁偉、器宇不凡,人家喜歡他;也許是省裏那些大領導早就知道他就是臨江地區未來的一把手,故而看好他美好的未來和大好的政治前途,反正他也說不清楚的。
走在省城寬闊、整齊、幹淨、漂亮的大街上,他隻是感覺到三個字:好、爽、順。
但是,也有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在發生。好在哪不是政務方麵的事情,而是他楊氏家族裏麵的私事兒。
自己的三兄弟和弟媳婦,就是楊光學和苗曉慧兩個人,正在武侯區人民法院辦離婚手續。
“哎!過去聽所未聽、聞所未聞啊!小倆口原來不是恩愛有加、情深意篤啊?現在咋個搞起的嘛?兩個娃兒女子都大了,一個在上高三、一個在上初三。正是關鍵時刻,家裏卻糾紛不斷、烽煙四起!父母親搞起了離婚大戰,簡直是傷風敗俗、有辱楊家祖先。”
他給楊老三和兄弟媳婦反複耐心地做思想政治工作,說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但是,根本無濟於事,無異於對牛彈琴。
“大哥,你就別勸了。我們都是國家機關幹部、共產黨員,這大道理我們都懂。我和光學同誌的婚姻,已經走到了盡頭,毫無挽回的餘地,還是好說好散吧!”
苗曉慧雖已年過四十,但風韻猶存,仍然迷人。說起話來也使人感到親切、溫柔、懂理,滿口的成都話;楊鐵聽了,混身都起了好一陣雞皮子疙瘩。
在靈魂深處,苗曉燕女士早已把自己看成是地地道道、純純正正的成都人啦!
楊鐵當然曉得,此時的苗曉燕同誌,早已不同於彼時的那個幼稚、單純、漂亮的苗曉燕姑娘了。她在省工業廳辦公室任主任,和自己的行政級別一樣,也是響當當、硬邦邦的正處級幹部啊!
她所接觸的人和事、範圍和權力都比自己寬得多、大得多。
況且,她是一個十分功於心計的女人。不聲不響的早已經把自己的父母親接到了身邊。同時,又把哥哥姐姐妹妹們,一個個的安插到省工業廳係統的機關和工廠上班。
你想想,在那個時候,要想進入省會一級的大城市,那簡直比登天還要難。
一是戶口關係不好辦,中小城市遷往大城市,沒有很特殊的關係和很強硬的後台,根本就行不通;二是進入省城的指標卡得相當緊,一個係統一年就隻有那幾個可憐兮兮的指標,而等待的人卻排起了一溜溜的長隊。
沒有一定能耐和本事兒的人,咋個有辦法把這麼多的人都辦到省城去啊?
“大哥,曉燕說得對,我們之間的婚姻確是存在很大的問題,責任主要在我。你想嘛,我們的思想觀念、行為方式、生活方式以及習慣和愛好,不盡相同。我覺得和她在一起生活,我自己也活得好苦、好累、好傷心哦!也許分開,才是我這一生最好的選擇和解脫。”
楊光學扶著自己厚重的、有幾個大圓圈圈的近視眼架子,把責任完全攬在自己身上。他是有難言之隱的,但咋個好當作自己親身大哥的麵,把事情的原委全部都抖出來麻!
眼目前,他是四川師範學院中文係的副主任、教授。
帶了三個研究生,一男兩女;主要研究方向是中國古典文學和近現代文學;新學期裏,還加了一個研究題目:英美比較文學。
“依大哥看啊,你們兩個的思想基礎、感情基礎和生活基礎還是很深厚的。既是老鄉,又是同齡人,又有共同的誌趣和愛好。一個在大學裏教文學,一個在省廳搞文字工作,咋個可能說不到在一起呢?又不像我和你嫂子,各行其是、各忙各的,說不到在一起。”
你看這楊鐵也有犯糊塗的時候,婚姻對於每一個人來說,它到底合適不合適,隻有當事的雙方才知道,這就好比鞋子是否合腳,隻有腳知道一樣的。
“另外,大哥給你們敲敲警鍾哈?楊紅和楊帆這兩個娃兒,一個要考大學了,一個要考高中了,今後他們兩個咋個辦呢?”楊鐵提到自己麵前這兩個侄兒和侄女,顯然有些慍怒,又有些擔憂。
“我們都商量好了,楊紅是女娃娃,跟我生活噻;楊帆呢,跟光學生活。總之,父母還是父母,子女還是子女。今後他們長大了,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你看看人家美國那些孩子,獨立生活能力多強啊!在十八歲長大成人後,就不再倚靠父母親了。自己在外麵打工掙錢,端盤盤、洗碗碗,各人自食其力噻,父母親在哪找那麼多的事情呢。”
苗曉燕女士說起大洋彼岸的美國來,頭頭是道、輕鬆自然;好像她剛剛從美國學習、參觀和考察回來是一樣的,無懈可擊。
“弟妹呀,你說得倒輕巧,恐怕事到頭、不自由哦!你還曉不曉得原來我們東方紅機械廠的那個肖燕萍嘛?”楊鐵在問。
“以前在臨江工作時,我們之間是好朋友、好姐妹,大致還記得。原先,我們都在取笑她,說她和她老公是‘秤不離砣、公不離婆’;手拉手、背靠背,形影不離;不可能也離婚了呀?”苗曉燕手裏拿著一朵小小的茉莉花,用鼻子聞了聞它的香味兒,苦笑幾聲問道。
“上前年離的,親朋好友再咋個勸,她都不聽進去。結果呢?嫁了一個名叫龍飛虎的人。聽說那個財大氣粗的萬元戶,有一次,為了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把她打得皮泡臉腫、慘兮兮、瓜兮兮的。據說又要離婚啦,我看她這一輩子可能要嫁好幾嫁人喲!”
楊鐵在氣頭上說的這些話,咋聽起來,都是有點刺激女人的神經和感情的。
“她嫁幾嫁人有我屁事,我才不可能像她喲!無論是家庭條件、文化水平和工作條件,還是個人修養、氣質,她那裏能夠和我比呢?”苗曉燕顯然有點生氣了,憤憤的答道。
麵對親人、親情,所產生的家庭矛盾和糾紛,真的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家家有本難念經。”
楊鐵私下裏,問楊老三到底為啥子離婚?
楊光學說:“大哥,我實在是難以啟齒啊!她嫌棄我出身在農村,穿衣打扮和休閑娛樂跟不上時代的要求。動不動在家裏就說我是農民農民,享受不來現代化的物資生活,她早和人家董廳長的二娃子搞到一起啦!”說完,楊光學伏在辦公桌上,抱著頭,嚶嚶哭泣。
楊鐵聽到此,好像被天打五雷轟了一樣。氣得他咬牙切齒,拳頭捏得梆梆緊,毛毛汗都快要急出來了。
他心想:苗曉燕啊苗曉燕!你偷人趕漢嗎,也該睜開眼睛看看人嘛,咋個和董廳長的二娃子搞到一起了哦!你簡直是要弄瘋人哦!?
轉念又一想,咦!這個瓜婆娘,也許她是在報複我當初不和她耍朋友、結婚那件事情?這水都過了三秋田了,難道她現在還在記恨我啊!?
“日媽的,為了一個野男人,連自己的親生娃兒女子都不想管的女人,你看看:她心有多狠、多歹毒啊!?”他想起了《封神榜》中,薑子牙對他夫人所說的那句話:“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皆尤可,最毒婦人心。”真的是觀今如見古,見古如觀今啊!
這一頭是親情,一頭是仕途;“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事已如此,孰輕孰重,隻好順其自然、隨遇而安啦!
學習完畢,董廳長那裏,眼目前他的確有些不好意思再去了。看望了兩個侄兒侄女,安慰、安慰了三兄弟,坐上滿是灰塵的北京吉普,一溜煙回到臨江。
在家裏,他給安靜提起楊老三和苗曉燕離婚的事情。
安靜有些驚奇,她勸丈夫:“老公,莫去慪氣,還是你自己的身體最重要。你仔細想一想嘛,他們都是有知識、有文化的人,年紀也不小了,要離就離了唄!大人好說些,屁股一拍,分開過就是了。就是楊紅、楊帆兩個娃兒造孽了,有時間的話,今年放寒假,就把他們從成都接過來耍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