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龍駒將那小太監身上的白布又裹緊了些,命人抬了下去。
何婧英一言不發地蹲在蕭昭業麵前,將他滑落的衣襟掛回他的肩上。“殿下累了,早些休息吧。”
蕭昭業一把抓住何婧英的手腕,抬起頭看著何婧英。他眼裏布滿了血絲,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沙啞地喊道:“阿英……”
何婧英有些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蕭昭業更加慌張地拉住了何婧英,仿佛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阿英,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我……我……“
何婧英緩緩蹲下身,直視著蕭昭業,從蕭昭業的腳邊拿起一瓶寫著安神藥三個字的瓷瓶,顫抖著問道:“殿下究竟吃了多少?”
蕭昭業眼神躲閃:“這隻是尋常的安神藥而已。”
何婧英啞然失笑:“尋常的安神藥?尋常的安神藥會讓你殺了那個小太監?”
蕭昭業惱火道:“不過是個小太監而已!”
何婧英氣極反笑:“不過是個小太監?那他做錯了什麼?”
蕭昭業說不出話來,隻能將頭埋進自己的臂膀間,不停地搖著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大雨從天際盡頭的烏雲中落下,風席卷起被雨淋濕的焦土氣息,掠過東宮的每一個角落。
這一刻的蕭昭業與數年前在破廟裏哭泣的少年身影重合。仿佛這麼多年,那個少年從未長大一般,他的罪孽沒有得到佛祖的諒解,他的悲鳴也從未從破廟中離去。
何婧英的手輕輕撫著蕭昭業的臉頰:“我們不要在吃這個藥了好嗎?”
蕭昭業迷戀似地握住何婧英的手,將她溫柔細膩的手掌貼在唇邊。半晌隻聽他沙啞地說道:“阿英,沒辦法的,沒人能戒得掉的。”
何婧英鼓勵似地看著蕭昭業:“法身,我可以幫你,隻要能忍過難受的那一刻,就能戒掉他。法身你相信我。曾經蕭練就成功過。”
蕭昭業一聽到這個名字,眼神煞時冷了下來,他“啪”地甩掉何婧英的手,戲謔地說道:“本宮不如他,你滿意了吧?”
何婧英臉上空白了一瞬:“法身……”
“夠了!”蕭昭業絲毫不給她說話解釋的機會:“你心裏怎麼想的本宮會不知道嗎?”
蕭昭業從何婧英的時候搶回小瓷瓶:“還有本宮怎麼吃上這個藥的?還不是你害的?或者……”蕭昭業磨著後槽牙,陰森森地說道:“我該說你們?”
何婧英心中一寒,往後退了一步。
他們去竹邑被強製灌下這個藥。她體內有白神珠沒有事,但是蕭練沒能幸免,也因此在蕭昭業的體內留下了藥力。
何婧英顫抖著說道:“你隻是病了。我可以陪著你……”
蕭昭業怒喝一聲:“住口!”
蕭昭業滿目通紅,抬頭看著何婧英,猶如一隻瀕臨絕境的困獸:“你現在是要可憐本宮嗎?你是不是也覺得本宮一事無成?”
就像硝煙燃盡戰場,充斥著焦土與血腥,在靈魂深處留下猙獰的灰影,隻要輕輕一動,便會讓扭曲的靈魂在汙穢的沼澤中淹沒。
何婧英眼前彌漫起一層霧氣:“法身,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何婧英有一瞬懷疑自己的是否真的認識眼前這個人。數年的記憶仿佛成了現實無情的笑柄。數年的回憶仿佛隻是一個藏在記憶深處,被無數次美化過後的笑話。
蕭昭業有一瞬的怔忪。
何婧英搖搖頭,有些落寞地笑了:“真的是因為這個藥的原因嗎?”鬆鬆的發髻垂墜在脖頸之後,隨著她搖頭的動作,輕輕掃著她的脖頸。
青絲輕拂過脖頸,以前讓蕭昭業那麼心動的場景,現在看在眼裏隻剩下冰冷。蕭昭業低垂下眼眸,嚅囁著問道:“你要走嗎?”
何婧英不置可否地一笑:“我隻是要回瑤華殿。殿下好生歇息。”
蕭昭業的眼神中忽然閃過一絲寒芒,何婧英心頭一緊。果不其然蕭昭業下一刻忽然暴起,從後麵抓住了何婧英的脖頸,將何婧英重重地摔在床榻上。背脊重重地撞在床角,一股鐵鏽味自脊椎灌進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