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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婧英走在泥濘的沼澤裏,身旁是化不開的白霧。她追著前方一個模糊的人影飛快地跑去。“你等等!”何婧英高喊,她伸手向前,手卻從那個人的身軀穿過。何婧英一驚,抽回手來,卻見自己滿手鮮血。
麵前背對著何婧英的人,緩緩轉過身來,他的臉上、脖頸、結實的手臂上布滿了血痕。仿佛身體的皮膚上有一個凹槽,血順著凹槽慢慢流動,在身體上畫上詭異的符號。
高挺的鼻梁,眉毛濃黑,眼眶凹陷,眉宇間的疏離讓他原本鋒利的麵相緩和了些。深棕色的瞳孔如玻璃珠一樣。原本好看的雙眸卻滿含悲戚。
這是楊瑉之的樣子。但何婧英卻十分肯定麵前這人是蕭練。何婧英想說話,卻發現脖頸仿佛被人卡住了一般,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
“阿英,快走,快離開。”蕭練沙啞的聲音仿佛是從沙漠的深處傳來。
你在哪?
你還好嗎?
何婧英想問,卻一個字也說不出,隻能焦急地搖著頭。
蕭練身上的詭異符號,從他的脖頸爬到了臉上。蕭練痛苦地扭動著脖頸,他的手腳仿佛被這個詭異的符號束縛住了一般。“阿英,快走。”
何婧英搖著頭。走?去哪?
仿佛從蕭練體內伸出了一雙手一般,想見他硬生生的撕成兩半。
何婧英顫抖地伸出手,可是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碰不到蕭練。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鮮血從蕭練的頭頂正中央筆直地流下來。
“咚”地一聲,仿佛有人在蕭練身後打了他一拳,他的肋骨從正麵凸出出來。
何婧英想尖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咚”又是一聲,又一條肋骨斷裂開來。
“咚咚咚,咚咚咚”更加密集的聲響響起,無數個血洞自蕭練身前炸開。
何婧英一聲尖叫,騰地一聲坐了起來。
“娘娘。”歲蓮趕緊走了過來。
何婧英大口地喘著氣,冷汗已將中衣浸濕。瑤華殿的門外還有人在“咚咚咚”敲著門。
何婧英呼出一口氣,扶額說道:“去看看是誰。”
不一會兒歲蓮走了回來,神色慌張:“是徐公公,說重華殿出了事,讓您過去一趟。”
重華殿?何婧英眉頭漸漸皺起。
重華殿中,隻點了幾盞燈,顯得整個大殿空曠冷清。風吹過火燭,燈火搖曳,更顯得整個大殿裏鬼影??幢。
蕭昭業痛苦地撫著額頭,背靠著床榻坐在地上。蕭昭業衣衫不整,衣襟從肩膀一側滑落,手臂上猶有幾道血痕。
而在蕭昭業身邊,是一個全身赤果的小太監,遍體鱗傷,背上滿是被撕咬啃噬之後的傷痕,鮮血順著大腿流下染紅了他身下的那塊地毯。他雙目圓瞪,麵色青白,嘴角還掛著一絲血,脖頸間有一道清晰的青紫,早已死透了。
何婧英隻看了一眼便明白發生了什麼。胃裏一陣翻湧,酸苦的味道從喉頭用了上來,何婧英強行捂住嘴巴,才沒讓自己吐出來,但腦袋卻被這一陣血氣翻湧弄得一陣陣頭暈。
徐龍駒一言不發地跟在何婧英身後,重華殿的太監丫鬟早就被徐龍駒清了出去,就等著何婧英拿主意。宮裏死了一個小太監並不是什麼打死,但是要是這個小太監的死狀透露了出去,那就出大事了。
何婧英看著那小太監不過十一二歲的模樣,心中悲涼,隻不過是窮人家的孩子進宮討碗飯吃,就遭到了這種橫禍。何婧英從徐龍駒手中接過白布蓋在小太監的身上:“徐公公,給這孩子找生衣服穿上,回頭找個地方好好的埋了吧。對外就說疾病暴斃,給他家人些撫恤金。”
徐龍駒眼裏閃過一抹歎息,說道:“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好好安葬。”
沒人注意到徐龍駒一直緊繃的脊背終於鬆弛了下來。雖然後宮裏相互傾軋,就連下人們常常是各位其主鬥得你死我活。但當這樣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這樣淒慘地死在自己麵前的時候,也難免生出些兔死狐悲之情。
像太監這一類的賤命,出了這樣的事情那張席子裹了扔去亂葬崗,或者直接扔進井裏,沒有人會多問一句。現在能好好安葬,也算是不虧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