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族六殿下歌九闕,為宗室之嗣,生資英奇,天意所屬。謹告天地四海八荒,授以冊寶,立為天族太子,茲命持璽升文華殿,分理庶政,百司所奏之事,皆啟太子決之......”
蒼宇殿裏祥雲飄渺,萬鳥和鳴,眾仙班跪拜一片。大殿之上,帝君身側,禮官繪聲有色地念讀著詔書。
我一襲鳳冠霞帔,麵容映照著海棠紅,從大殿外走進,朝著殿堂中央,那衣著玄邊金繡的絳色錦袍,望向我目光繾綣的歌九闕,踱步而去。
“朱雀族帝姬翎衣,聰慧靈秀,溫婉有禮,今天族歌九闕冊封太子,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為成佳人之美,欽賜翎衣為太子天妃,即日良辰完婚......”
眾仙起身退立兩旁,歌九闕前來執了我的手走上大殿。
我猶然記得,以往阿爹待我嚴苛,將我束縛於朱雀林。阿久每每打凡間歸來,總要講一些茶樓裏說書先生的戲折子給我聽,我漸漸也學到一些譬如什麼“許你一世無憂,此生清風明月長伴天涯”,“笑靨如花堪繾綣,容顏似水怎纏綿”之類的情詞雅頌。
當時我總和阿久口中的說書人一道,癡笑世代為情所困,何苦庸人自擾。不曾想如今自己倒誤成了風花雪月的書裏人。
跪拜完帝君,我與歌九闕齊眉行夫妻之禮的間隙,我仔細瞅他唇色憔悴,身形略有清減。想必是因為長久閉關晝昃不息,方才又遭了受封太子的天雷荒火之苦。
禮畢,我跟隨歌九闕麵向朝堂之下,頓時聽得一片嘩然。
“帝君莫不是欺我等仙家愚目,認不出大殿上的就是原任天妃鳳公主麼?又如何要當著眾仙之麵另行冊封?”有仙者站出來發聲。
又一位上仙出麵勸言道:“仙家糊塗,鳳公主乃鳳帝之女,早已成上仙,若仙身仍在,迄今為止也有兩千多歲。論其輩分,爾等還要尊其一聲姑姑。可大殿上這位天妃分明隻是個不過千歲的小仙姬,難道隻因了容貌相像,仙家就要錯亂輩分喚她姑姑不成?”
滿堂哄笑。
站在一眾仙班裏緘聲不語的鳳帝忽然上前幾步,向帝君行跪拜之禮。
“當年南天門一戰,帝君親眼所見。小女殉了仙身,至今葬於北海。本君雖痛思小女心切,但也絕不枉認,這位仙姬並非吾女。”說罷,似有老淚縱橫的作勢。
帝君忙安撫老臣,眾仙寂然,皆愧覺不應戳起鳳帝失去愛女之痛,紛紛顧左右而言他。
歌九闕既升了太子之位,寢宮自然也移入了氣派些的東闌殿。
今夜東闌殿一對紅燭飄香,一床繡緞緋紅,正是天族新任太子和天妃新婚燕爾,與子長卿的吉辰。
歌九闕掀開喜帕的須臾,我從縫邊窺見他如玉的下頦,興味索然。
“為何?”我終是開了口。
歌九闕正欲解我發束的手停滯半空:“什麼?”
“為何用結魄燈換我?”我抬起頭,歌九闕俊美的肌骨近在咫尺,聽得見彼此紊亂的呼吸。我用力地凝視他,如同在凝視一片深淵,“又為何娶我?”
“阿翎......”歌九闕無措地喚我。
我渾身一震,心底有千百般滋味漫溯。
我說:“前些日翎衣路過冥界的忘川河,聽了一個故事,甚是有趣。翎衣覺得這麼有趣的故事萬不該藏著獨樂,應當是要講與九闕君一道同樂的......”
我站起身,逼得歌九闕一步步後退。
“你說是與不是呢,阿久。”
歌九闕趔趄一步,腰身撞上後麵的桌案,一隻瓷盞碰落於地,發出清脆的破碎聲……
“喂,翅膀很漂亮的這位帥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我叫阿九。”
“阿久......是天長地久的那個久麼?”
......
“阿久阿久,我,我,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死你了,你,你可以娶我嗎?”
“阿久,三百年了。三百年來你該是明白我的心意的。既是明白,若未曾有半分娶我的念頭,又何必這般待我好?真真再沒有比這更殘忍的事了。”
“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