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妃冊封儀式臨近前夕,我獨自一人跑去雲海裏看日出。
天邊雲卷雲舒,一不小心總能幻化出一張輪廓分明的歌九闕的臉。剛巧這時一陣怪風撲麵而來,我被風沙迷了雙眼,頃刻間淚流滿麵。
司命麵見完帝君正從南天門出來,見我如此光景,十分驚訝:“喲,都要嫁給殿下做天妃了,這愁眉苦臉的又是何故?莫不是殿下又逃婚了?”
司命這“又”字簡直一針見血,戳進我的心窩。
我揪著衣襟長歎一聲,有一種棄婦的哀怨感:“都有好些時日沒看見殿下了,也不知道他在幹些什麼。”
司命聞言這才鬆了口氣,啞然失笑道:“原來天妃是想念殿下了。雖然殿下沒來找天妃,但天妃可以去找殿下呀。”
“咦?”我撫掌大笑,“對呀,我怎麼沒想到!”
多方旁敲側聽後,我匆匆趕去了蓬萊山,太虛真人卻將我攔在太虛觀外,告知歌九闕這半個多月一直在後山的太虛洞裏閉關,不讓任何人打擾。
隱約聽天宮裏年長的仙者議論過,在這三界十林九樂地,帝君欲立六殿下為儲君這件事早已不是什麼機密。
六殿下先天聰慧,當年不滿六百歲就已受了三道天雷曆劫成上仙,這在天宮從未有過先例。五百年前,六殿下又受十道天雷渡劫成上神。帝君驚喜,一璽太子印送入六殿下的書房,自此更是以未來天君的準則嚴苛約束他。這次也正好借著天妃冊封儀式,帝君決意鄭重公布立儲,以平悠悠眾口。
眾仙皆曉,天書銘文法則規定,曆屆儲君必要先受其三十六道天雷,九道荒火的大業,方可承繼大任。
我懷揣滿心不忍離開蓬萊,想起歌九闕此番閉關,定是下足了功夫要抗衡那天雷與荒火,又想起自己至今千歲還尚未修成上仙,不免有些羞恥。
回天界的路有些狹窄,天大地大又被一個冤家半途截道。
我暗自遷思回慮,眼前這家夥一襲紅衣實在搶眼的很,要假裝不認識也難,何況人家好歹也是堂堂一介魔族君主,我應當是惹不起的,那麼眼下我趕緊跑才為上策。
花鶴令一個健步如飛擋在我身前,本以為他又要劫我,沒曾想他耷拉下臉皮,竟開始對我撒起嬌來:“我的好阿翎,幾日沒看見本君了,可有想本君?”
我瞪大眼瞳,很是詫異他的不要臉:“誰是你的阿翎,誰允許你這麼叫我的?”
“幾日不見,我們的阿翎就與本君這般生疏了,真是叫人傷心呐。”花鶴令作掩麵哭泣狀。
今日大概是撞邪了,或是這魔君被什麼鬼怪附了體。可魔君掌管的就是些魔物,又豈會被自己的東西侵身?
我繞開花鶴令,麻溜地準備跑,但聽他在我身後不緊不慢地說道:“看來阿翎是打定主意不想要回結魄燈了呢。”
我戛然止步。
我跟隨花鶴令去了冥界北荒之地,那兒有一條忘川河,河底沉葬了數萬不得投胎轉世的孤魂。
奈何橋上的孟老婆婆說,要過忘川河,必過奈何橋,欲過奈何橋,必喝孟婆湯。那些孤魂都是些不願喝下孟婆湯忘記前塵往事的癡情之人罷了。
可殊不知,萬靈皆有三生三世。他們的前塵今生後世,都早已刻在奈何橋頭,忘川河畔,那塊掌管姻緣輪回的三生神石上。
花鶴令念動神石上的三生訣,鍍金鐫刻在石麵的文字緩緩隱現,懸浮半空。
在一覽刻文中,我下意識地尋找自己的名字,歌九闕的名字卻更先闖入了我的視線。
“你就不想看看歌九闕的三生三世麼?”花鶴令轉頭問我。
忘川河畔的風真是刺骨得緊,我的四肢都有些冰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