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張,搶眼的是模糊的人影之後那些搖搖欲墜的霓虹燈,後來顧駱河才看清,那不是充滿了霓虹燈的街景,而是反射在玻璃窗上花花綠綠的倒影,依然是那個男孩,和賀思彤相對而坐,在那顆熟悉的瞳孔裏,顧駱河看見女孩從未有過的純淨。
這是他從沒看過的安心,思彤在他的身邊,從來沒有笑的這麼開心過,她一直很獨立。可是在照片裏,她卻反而不像是他的賀思彤了。
照片不是專門邀請別人去拍的,從拍攝距離和刻意對焦兩個人的方位來看,應該是站在兩個人注意不到的地方用手機一類的東西拍下來,然後洗出來的。
岑誦看見顧駱河手裏姑且可以算作賀思彤逾越的照片,瞪大了眼睛,眼看著顧駱河的臉色更加深沉,他猶豫了幾下,終於是識趣地閉上了嘴。幾張照片被別有用心的夾進去,連是誰都不知道,顧駱河隻覺得內心升騰起了一種堵塞;一種難言。
“岑誦。”
“嗯?”
說話的人喉嚨有些沙啞,岑誦知道顧駱河心裏的感覺,擔心在這樣緊要的關頭,顧駱河或是奚司晨會突然做出什麼,他怕他做不好善後。所以他對顧駱河的每個舉動都格外上心,他看到化妝台裏映射出的人閉上眼,在顧駱河埋首那一瞬間,岑誦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在老家的草叢裏,拿著彈弓打傷的那隻鳥。
他默默走到顧駱河的身後,穿了緊致的西裝的顧駱河,舉止間仍舊難掩滲透的那一絲幹淨,隻是他實在是太瘦了,所以在他吐出岑誦的名字之後那麼緘默時,岑誦看著他才會覺得那麼難過。
手在顧駱河的背後停留了好久,岑誦在躊躇著要不要去安慰他。
被遺落在一旁的外套中傳來悶悶的“嘀咚”聲,顧駱河的眸光微微動了動,那是他自己的來電鈴聲。
順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岑誦詢問的語氣頗摻雜些溫柔:“你的電話,要不要接?”
顧駱河雙目失神地撐住了桌角,一節一節直起頹然的腰,岑誦走到那把掛著顧駱河外套的椅子前,伸手摸了摸放有手機的那隻口袋。
那頁伴著賀思彤照片的背景忽閃忽滅,捏在手裏,岑誦看著來電的備注,緊緊抿住了嘴唇。
賀思彤。
那個剛被人拍下放在顧駱河譜子裏的人,此刻正撥打著顧駱河的電話。眉頭緊蹙了一下,岑誦微微回頭,用餘光看見顧駱河那有些散亂的頭發,極其落寞。
要不……掛斷了吧。
手指在紅色指鍵上停住,遲遲不肯落下,岑誦猶豫著,不確定這樣處理是否真的很對,顧駱河淡淡的聲音傳了過來:“是她,對不對?”
“啊?哦——對,對,呃是她,賀思彤。”
突然對鏡子裏蒼白無力的顧駱河十分厭惡,他緩緩閉上眼:“給我吧。”右手在岑誦麵前展開,岑誦愣了一下,抬眸望向顧駱河。
房間裏靜謐無比,隻有手機的震動和鈴聲沒有停止過,在岑誦手中無休止的掙紮。
盡管再詫異猶豫,岑誦眨巴了幾下眼,目光看向別處的同時還是努力壓製住了,本來緊緊攥在手裏的手機,也被放到了顧駱河的手上。
拿下手機看了幾遍,賀思彤才真正確定她沒有打錯電話,可是奇怪,電話那端的忙音響徹很久,才終於被接通,心裏縱然有再多不滿,可當賀思彤重新將手機放於耳邊的時候,卻還是沒有一點慍怒的樣子。
“駱河。”
眼瞼上抬,賀思彤掃了一眼紀喬懿。
顧駱河卻隻是聽著,並沒有說話。連岑誦也屏息靜氣,在一旁默默擦拭著掉落在貝司上的灰塵。
賀思彤的聲音曾經在顧駱河聽來很是美好,他的手機微信裏經常會收藏賀思彤有意無意發過來的語音,生氣的也有撒嬌的也有。隻是此刻將照片暗自翻來覆去的他再也無心欣賞。
想要炫耀給紀喬懿看,卻又要假裝矜持,賀思彤一邊捂著手機,一邊側過身,她問顧駱河,有沒有空出來一下。
嘴角殘留著得意:“你出來的話,給你看個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