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邊講,邊撫著她的肚皮,試著小家夥的反應。
湯圓心底的酸意隨著他聲調的起伏,一陣蓋過一陣。她第一次發覺,肚子裏的小家夥是這樣的需要爸爸。
項鄴軒忘我地講著故事,滿身心都係在掌心的觸感上,全然不曾發覺她的反應。他童心未泯地笑問:“小家夥,有沒有覺得今天的聲音不太一樣?猜猜我是誰。我不是舅舅。”
小家夥好像真聽見了。湯圓隻覺得肚子一邊讓小家夥的腦袋給拱了起來。
“項鄴軒,這裏。”她抓著他的手覆了上去,“摸到了嗎?是他的小腦袋。”
項鄴軒立時就呆愣了。掌心的感覺,如此清晰,圓溜溜的,一霎就暖了他的心。他驚喜地看著她,張了張嘴,卻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湯圓的眼眶浮起一層淚霧來。她帶著他的手撫過肚皮:“這裏……應該是他的小拳頭。項鄴軒,他挺……喜歡你的。”
他聞聲,眼睛頓時泛了紅:“小家夥很聰明,他認識爸爸。”
湯圓已經抑製不住淚意了。
他傾身,輕輕吻了吻她的肚皮:“小家夥,以後爸爸媽媽再也不分開了。”他抬眸,深看著她:“好不好?”
湯圓頃刻便淚奔了。她伸手,撫上了他的臉,滿滿都是心疼。
他以為她會點頭說“好”,可是,她終究隻是掛著淚溫柔地說,“晚了,早點睡吧。”
她的回答,讓他很失落。他心底明白,她的此番親近,多半隻是安慰他,說不定隻是為了盯牢他。她不點頭,也就是不想給他承諾。她還是可能隨時都走。
曾經,他也不想給她任何承諾,曾經,他也隨時準備轉身分手。
如今易地而處,他才感同身受她當時的酸澀和苦楚。他從未給過她安全感,她的搖擺不定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他覆上她的手,帶到唇邊吻了吻:“我愛你。”
縱然他現在說一百次這三個字,都抵不過當初生日宴上沉默的殺傷力,更抵不過當初E財經年會上,對那杯紅酒的包庇縱容。
有時,他真覺得無能為力。他都已經低微到拋下驕傲,接受她的憐憫和疼惜了,隻為離她近一點。為什麼她還是不信他的愛?
每每聽到這三個字,她的心還是會漏跳幾拍。可是,她真的沒勇氣再卷入這場豪門風波了。尤其是錢盛楠出事,更讓她對這個圈子望而生畏。
生活畢竟不止是愛情。更何況,她對那份愛情並沒多少信心。
她隻想要簡簡單單的生活。她低眸,刻意岔開了話題:“小家夥,聽到了嗎?爸爸很愛你的。”
這種四兩撥千斤的招數,明明就是向他學的。他對她這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很無奈。他彎腰,再次吻了吻她的肚子:“早點睡吧,小家夥。”
怎麼睡,是很尷尬的問題。雖然她頂著大肚子,兩個人不可能真的發生什麼,但是,光想想,她都有些頭皮發麻。
連她自己都不懂,她到底想怎樣了。她下了那麼大決心要分,卻最終還是躺在了一張床上。可是,真的要和,她卻似乎欠了那麼一丁點勇氣。
“我想抱著小家夥睡。”項鄴軒連借口都替她想好了。他自自然然地甩開浴袍,光著上身鑽進了被窩,坦坦蕩蕩的,真像隻是一個渴盼孩子的慈父。
湯圓隻能紅著臉,順著杆子下坡,扶著肚子滑進了被窩……
自從肚子大了之後,她一直都是側睡。肚皮太沉,她夜裏總要輾轉反側地不斷調整睡姿。她每動一下,都能感覺到他想伸手幫她,卻無從下手。
好不容易熬到睡熟,這一睡就是大天亮。當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翻身看一眼枕側。枕側早就空了。
她吃力地撐起半個身體,望向洗手間:“項鄴軒?”
沒人應。
她立時就慌了,撥他手機,依舊是關機的。她便撥秦昊的:“秦昊,你跟項鄴軒在一起嗎?”
“嗯,湯姐,項總已經給你和金莎訂好返程的機票了,十一點十分,你們用過早再出發去機場,時間剛剛好。”
“項鄴軒人呢?”她急問。
秦昊頓了頓,才說:“項總說,床頭櫃上有封信是給你的。你們準備好,再給我打電話,我送你們去機場。”
掛斷電話,湯圓雙手發顫地抽開壓在台燈下的便箋紙。
“小圓,也許你是對的,我的世界不適合你和小家夥,是我太強求了。希望你們過得簡單快樂。卡,麻煩替小家夥收下,這是爸爸的責任。”
當初那張附屬卡從便箋紙裏滑落到了地上。
寥寥幾行字,在她的視線裏糊成了一片。
早都已經說了再見,她不知道為何此刻她還是這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