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東尊頭痛得去喝茶,希望吉人有吉人天相,五殿下和六殿下能逃過一劫。
如他們所願,莉言並沒有聽到此事,承文帝知道後,差點氣得沒把禦書房給砸了,好在忍住。可次日就不動聲色把文武百官罵了一遍,那話,沒仔細聽,真聽不出是在罵人的,盡管如此,連兩朝曾丞相也未能幸免。皇上暗中指派另外幾批兵馬過去援助,希望能就自己兒子於水深火熱。
皇後看他日日夜夜沒個安穩,背地裏心急火燎,但對著其他人,又要裝得鎮定自若,她看了心疼,叫媛姐兒給承文帝送安神湯藥,但自己就是不親自去。
胡錦媛還傻傻問:“娘娘很擔心皇帝叔叔吧,為何要忍住,你去看呢,言姐姐同我說,忍久了,人會憋出毛病來。”
皇後捧起她臉親了口:“乖孩子,你還小,不懂。”
胡錦媛鼓起腮幫子:“娘娘,我已經六歲了,懂得很多,您別總把我當小孩子看。”
皇後被她童言稚語逗開心了,眉眼裏的愁緒才消散些,可惜臉色依舊難看,近日來,還反反複複昏睡,大病不止,小病不斷。
於是趁著早起,自己還有些精神時,叫來霓輕,把宮中庫房鑰匙給她,霓輕當即嚇得要跪下,皇後扶住她:“你別急著拒絕,本宮身子愈發糟,很多事情都力不從心,珍妃襄妃是個靠不住的,她們母家,也是曾丞相一撥,若叫本宮將後宮交給她們,說什麼也不安心。皇上在為邊關告急一事著急,本宮萬不能叫瑣事給他添麻煩,好孩子,你有本事本宮曉得,這把鎖匙,重雖重矣,但交給你,卻是最合適不過。”
霓輕呆了很久,抬眸看看皇後已經不複當初有紅潤的臉頰,顰蹙雙眉,張張口,終是無言,接下鑰匙。
此事自然沒有聲張,也不能聲張,於情於理,後宮之事,都不該讓個外人,何況,還是個乳臭未幹的丫頭接手,說出去,有損皇後賢惠之名。
瞞得過一眾嬪妃,但皇上,肯定會聽到風聲,當晚處理完奏折,便換上常服趕去鳳翎宮。
人已到門口,還是當今聖上,自己夫君,皇後再有權,也不可能把人拒在門外,就帶人在院子裏迎。
皇後對著皇上,神色冷冷淡淡,行大禮行得一絲不苟,半點錯處也挑不出,皇上直到她行完才扶她起來。
胡錦媛年歲尚且還小,早早入睡,大殿裏便隻有他們夫妻二人,青姑姑上前奉茶,連眼睛都不敢抬,奉完茶就將殿裏宮女全部帶出去,守在門外。
皇上喝口茶,他今日都忙著批奏折,東西也沒吃,現下能喝點水也不錯,潤潤幹涸嗓子,他才開口:“你把宮事交給霓輕打理?”
皇後對他開門見山並無訝異,恭恭敬敬答道:“臣妾身子不好,便擅作主張讓霓輕暫接手,待臣妾身子好全,再取回,望皇上莫動怒。”
“你我定要生份至此嗎。”皇上歎氣,臉上疲憊盡顯。他其實,很少在別人麵前露出這般軟弱。
皇後指尖輕顫,別開目光:“對,我們從一開始,就注定如此,皇上,您很清楚的。”
這夜,皇上沒有留宿鳳翎宮,反而回自己寢宮休息。
皇後盯住帳頂上的金絲芙蓉花,久久不能平靜,她一閉眼,想起的,全是那煙雨水鄉,黃昏遲暮,漁歌唱晚,清雅男子撐傘行過玉橋,美人溫婉,恬淡含笑唇生花,柳青又綠岸。那是她日夜思念的故鄉,在夢中,在沉寂的水下,呼喚著她歸來。
她想,快了,很快了,便能回去,回到自己的迭錦城,魂歸故裏。
夏末時,邊關愈發吃緊,而且還時常斷消息,十天半個月才能得知五皇子六皇子那發生什麼,影衛和空跡,告別銘天宗,也提刀上戰場。
莉言看著枯葉凋零,手中幹花芬芳,目光沉沉,將手心之花吹落,花瓣散開,四處飛舞。
中秋家宴又得辦,皇後姓曾,是以曾府之人也需到場,否則如何擔得起家宴二字。雖客套話這麼講,但實則也就曾丞相、曾大老爺兩人出席而已。
宴席將近告終,曾丞相給皇後敬酒,笑得慈祥:“娘娘,老臣為有你這樣出色的女兒,而高興。”
皇後無意打翻酒杯,綠繡趕緊又給她遞了一杯,她拿起金玉鳳凰杯,臉上化了濃濃宮妝,無比從容,端莊,又是那個母儀天下的皇後,她笑了:“謝曾丞相讚譽,本宮知曉丞相對本宮心意。”
是的,我一直,都知道的,在你心目中,我這個皇後,這枚棋子,究竟有何用。
回府路上,曾大老爺曾嶸低聲問:“父親,我怎麼覺得那人,有些不大對勁,她從前並非這樣。”
曾丞相捋捋白須:“也罷,這棋子不能用了,是時候該丟掉了。我想,毓姝兒在黃泉下,也寂寞了,有個伴,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