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墨規平淡地敘述著往事,再也沒有皺眉,他的額角貼著莉言的手心,就這樣看她淺笑安然:“曾丞相從巫彩國找來一種蠱毒,交給曾莘珠,讓她從三歲時就開始養來玩,母後流產的那日,曾莘珠偷偷將蠱毒放進端點心走過來的宮女身上,讓她發狂,再操控宮女撞到母後肚子。這種蠱毒有種好處,遇水便會立即死掉,消散,隻會留下淡淡白痕,如果不是這個弊端,我們這輩子都無法發現曾莘珠的狠毒。”
“我八歲壽宴也是,她在玉佩裏下了蠱毒,可能是她下的,也可能是曾家,嗬嗬,反正無所謂,無論是誰,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翁墨規低低冷笑出聲,眼裏都是冷意。
虧他因為這件事而愧疚許久,甚至不願見到紫色衣裳,救贖害怕想起壽宴傷到曾莘珠的事,如今得知真像,簡直後悔沒有刺死她。
“莉言,你知道嗎?”翁墨規垂眸,“我母後本來很高興的,那時,我從未見過她那麼高興過,她跟我和皇兄說,想要個女兒,肯定漂漂亮亮的,笑起來時會很好看,她想看她長大,然後嫁人,可是妹妹卻死了,明明再有四個月,她就可以平安生下來,然後長大,喊我作哥哥,我會好好保護她,疼愛她的。”
真的,我本來以為,我可以保護好每一個人,妹妹,阿娘,爹爹,哥哥,還有你,可是,卻始終讓你們受到傷害。
莉言合眼,卻抬手捂住翁墨規雙眸,輕聲喃喃道:“翁墨規,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也會,傷心的,我並不無心之人,你知道的對吧。”
翁墨規兀自勾起嘴角,但並沒有拿開她的手:“嗯,我一直,都知道的。呆木頭,你說說曾莘珠為什麼要那麼做?明明我們對她那麼好,還是說,老狐狸一家的血統如此之令人惡心。”
莉言搖搖頭:“六殿下,你不知道,女孩子啊,可是很容易嫉妒的人呢,所以諾言不能隨意許下。”
“什麼?”翁墨規覺得是,這道理有些牽強,甚至莫名其妙,當時他們才多少歲啊,哪裏把諾言放心裏。
“你以後就會明白了。”莉言放下手,安之若素,連那笑意,都未改分毫,“而且與其問我,不如等到擊垮曾家,再親自問問曾莘珠。”
翁墨規想想,是這個理,畢竟莉言和曾莘珠完全不是一樣的人。
莉言見少年無所謂的表情,笑了笑,終究沒有多說什麼。
巫彩國有句話,世間最厲害,最有效的法術是言語,最可怕的,是諾言。
最短,傷害最大的,莫過於,那三個字。
——我愛你。
有時候,愛能讓人重生,甚至,走向萬劫不複。
他不懂便罷,反正終有一日,這份青稚的少年,會明白的,雖然那時候,興許已經是物是人非。
沒過多久,五皇子六皇子即將出征之事鬧得沸沸揚揚,滿城皆知,大家都在感慨,曾丞相這隻老狐狸終究得逞了。
莉言進宮去給皇後請安,皇後神色看起來還好,隻是難免有些疲累,到底孩子是她生的,又親手養大,邊疆那麼亂那麼危險,誰知道這一去能不能回來。
皇後同她說了幾句,便讓她出去陪胡錦媛玩,自己則因精神不振休息。
胡錦媛撲到莉言懷裏,水亮亮的大眼睛眨啊眨,卻很憂愁:“姐姐,你說,哥哥他們是不是要去很遠的地上,這幾日娘娘擔心得睡不好覺。”
“對啊,所以媛姐兒要好好照顧娘娘知道嗎,不能讓娘娘太操心。”莉言彎下腰抱起這小小的女孩兒,“媛姐兒最近乖麼?有沒有好好吃飯。”
“我每頓吃兩碗呢,我以後,要變得和霓輕姐姐那樣好看,跟阿言姐姐你一樣高。”胡錦媛抬起頭舉起小手,驕傲地回答。
莉言覺得自己的膝蓋中了一箭,行,自己也隻有身高能和霓輕媲美,這臉嘛就算了,胡錦媛才小小年紀,便曉得美醜,好歹說明她並非不知人間煙火。
“姐姐,姐姐。”胡錦媛湊到她耳邊小聲道,“你去跟五哥哥,六哥哥說說,讓他們別離開皇宮好嗎?娘娘很擔心他們,我之前,午覺醒來後,還偷偷看見娘娘在抹眼淚。”
莉言沉默了一會兒,沒有立即答話,胡錦媛有些緊張,印象中,她並沒有如此沉靜的時刻。
“抱歉,姐姐做不到。五皇子和六皇子出征之事,已是板上釘釘,我們能為他們做的,就是支持他們。”莉言見胡錦媛不解的撅起嘴巴,淺淺笑道,“好男兒誌在四方,你五哥哥和六哥哥都是習武之人,那身功夫,為的就是日後保家衛國,說得再簡單吧,便跟你祖父千裏大將軍一樣啊。”
胡錦媛恍然大悟,掰著肉乎乎的小手同她道:“祖父以前常說起他以前在外邊打戰,很凶險很凶險,哥哥他們,會不會出事呀,我還想再和他們一道玩。”
莉言點點她鼻尖,笑了:“放心吧,他們會凱旋而歸的。”
霓輕雖然沒有皇後和胡錦媛那樣操心過度,但還是心神不寧,聽聞莉言進宮便叫翠菊請她來紅丹軒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