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世間最毒美人心(1 / 3)

那個少年,雖是笑著,但莉言抬頭去看時,卻看見他眼裏,支離破碎的光影。

一陣清風拂過,帶來花香,她恍惚間想起銘天宗後山漫山遍野的花海,如今這個時候,那裏肯定已經很漂亮。

“我問你話呢。”翁墨規發現莉言色心不在焉,心中大感不悅,放下垂芬芳絲海棠時,花落了白衣姑娘與他滿肩。

“抱歉抱歉,我方才在想銘天宗。”莉言踮腳,伸手拍拂去他肩上的海棠,指著不遠處的亭子笑道,“六殿下難得肯給我說說秘密,自然是要聽,那裏有個亭子,我們過去坐坐吧,我累了。”

“想走走消食的是你,如今累的,也是你,你倒麻煩。”翁墨規雖然嘴裏這麼說著,但還是和她走過去,抬手,半路又放下,“你肩上還有頭發上,都還有落花,自己弄一下。”

莉言這才注意到,把花都拍落下來,坐在石墩上,手隨意搭在石桌邊,含笑看他:“說罷,什麼秘密,我洗耳恭聽。”

翁墨規沒坐,倚著朱紅木欄,白衣用銀針繡著繁複花紋,白如雪,當真是少年俊朗,人勝驕陽。

“你來清王府的那幾年,我很討厭紫色衣裳,真的很討厭,隻要看見,就忍不住想拿一把火給燒掉,你知道這件事嗎?”

翁墨規直直看著已是亭亭玉立的白衣姑娘,兩人皆是白衣,少年將此白穿出不羈傲氣,而她,隻要垂眸,不言,便更像沒有生氣的,死人,是了,仿佛她從未存在,早已埋入黃土,徒留白骨般。

他並不喜歡莉言這副模樣,他情願看見莉言生氣,發怒,或者嬉皮笑臉,也不願意她安安靜靜的,像個已逝之人一樣。

莉言托著腮幫子想想,點點頭:“最開始入府時,你不是說要叫人給我做幾件新衣裳嗎,我去挑緞子時,本來想挑一批紫色的穿穿,倒也不是多喜歡,隻是在銘天宗時,料子沒得挑,來來回回就這麼幾個顏色的原因。後來幾次,也沒見過那色,便隨口問了句,竹青便跟我說你很討厭紫色,王府裏的人一律不許穿,包括陳少傅。”她歪歪腦袋,疑惑問道,“當中有什麼緣故嗎?”

翁墨規隨手摘下一朵海棠花,捏在指間碾起來:“確實,我在沒來長安之前是住在皇宮裏,和皇兄一道,由母後親自扶養,那時曾丞相忽然大病,曾家的人終於收斂些許。某日,我和皇兄正在鳳翎宮玩,母後帶了個女孩子過來,跟我們說,以後,她會在這裏暫住一段時候。”

這是所有一切的開端,是翁墨規此生不願意提起之事,也是皇後最大的後悔。

莉言抬抬眼,問道:“曾丞相怎麼會突然病倒,你那個時候,百書禮已經過去很久了吧,曾丞相那樣的人,無緣無故發病,這樣的話拿起忽悠其他小孩子還差不多。”

陳少傅是個好先生,並沒有看莉言是個姑娘家就隨便教,相反,他會講許多史事,甚至給她分析如今大洐時局,而非讓莉言懵懵懂懂,成為井底之蛙。

所以也正因為如此緣故,莉言才知道百書禮以及曾丞相,也對曾丞相彪悍的生平事跡有所了解,白手起家,一路顛簸終於坐上丞相之位,輔佐兩朝,甚至在百書禮那樣對自己不利的時刻還能反黑為白。雖然是個居心不軌,甚至打算謀朝篡位之人,但如果僅僅隻評價他的才智,摸著良心講吧,曾丞相曾宥琿,確確實實是個人才。

對於莉言知道百書禮和曾丞相一事,翁墨規也不吃驚,多少能猜到是陳少傅告知,於是他正色解釋起來:“自然不是病倒,相反,當時他手握兵權,正在準備將勢力交給自己幾個兒子,那隻老狐狸想得倒美,我父皇才不會眼睜睜把大洐兵權分給其他人,於是用前幾年就在準備好的兵馬安插進軍營中,一點一點奪回,然後借由母後身子不好之事讓銘天宗宗主觀測天意,宗主說出要用個有祥瑞之氣的嫡親女孩與母後做伴,便可回轉,借機將曾莘珠接入皇宮。”

他頓了頓,才接著說,“接她進來,一則是因為當時曾莘珠是曾府唯一的嫡親孫長女,二則,因為曾丞相及其疼愛她,三則,在曾府裏剛好與我和皇兄差不多的,也就這麼個小女孩,所以才挑中了她。本來父皇想要將曾家長子接入皇宮,可擔心打草驚蛇,便作罷。”

換句話說,無論曾丞相到底有沒有生病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想打壓曾家,拿了好幾件事敲打他,為了暫避風頭,他也隻能在府裏安安靜靜待上一陣子,不為別的,就為了養精蓄銳,準備反擊。

莉言很想說這層原因自己是曉得的,但難得翁墨規給自己分析往事細節,覺得還挺不錯的,就沒打斷,順著他話說下去:“哦,原來是這樣啊。我還沒見過曾大小姐本人真麵目呢,她小時候長什麼樣,可愛不。”

這是句實話,和曾莘珠碰麵,她每次都戴著幕籬,無論是在皇宮還是茶樓,就沒見過她將幕籬摘下來,莫非那等權貴人家的女兒,家教都嚴成這樣?莉言摸摸下巴,覺得很有可能。

翁墨規把海棠花丟進池塘裏,清澈池水漾開漣漪,他見莉言居然沉思起,便忍俊不禁道:“得了,別想啦,反正沒你可愛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