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閔點點頭,拉過另一個身披鬥篷的男子,那人揭下風帽,撲通一聲跪倒,膝行至安勳麵前:“求文側卿為我家主子做主!”
安勳趕忙起身扶起了他,此人正是汐澤的心腹紹祺!
“萬幸,你還活著,不然汐澤真的就要枉死了。”安勳的眼眶微微一紅。
紹祺咬著唇,唇上幾乎要沁出血來:“我家主子自從陛下離宮南巡以來就一直心裏不安,他知道了邊正卿的秘密,害怕邊正卿會對他下手,所以主子吩咐我,如果有一天事情不妙,叫我一定不能為了救他而為人所害,一定要帶上這個卷軸來找文側卿,他說您一定會幫我。邊正卿的人發現我不見了,滿宮搜查,我在禦花園的枯井裏躲了一夜,聽外頭沒了動靜,這才敢從井裏出來。”
安勳心裏狠狠一抽,心中像是被無數利爪撕撓著,一道道血淋淋的印子淋漓而下:“你放心,汐澤絕不會白白死去,我就是拚了自己的命也要讓邊沐言付出代價!”
紹祺將背上的包袱解下,從裏麵取出一個卷軸遞給安勳:“這是左常史和應承徽暗查出來的所有線索,裏麵有海棱香木的詳細信息,以及米宓府苑的反常,還有城外的城隍廟......”
紹祺將事情詳細跟安勳說了一遍,安勳越聽,神色越灰暗,最後他聲音極低,像是虛弱到了極處,自己強撐著自己一般:“原來我一直不知道,我們都活在算計之中,刀鋒之上。”
蘇煥和佑燦一直在旁邊默默聽著,如今也聽明白了,他們不假思索:“安勳,這件事上我們會一起支持你,隻要我們力所能及,一定全力相助。”
蒼茫的暮色如霧漸漸彌漫開來,四邊的山色也有些發沉,山裏的風,和宮裏的風是不一樣的。宮廷裏的風再暖再明媚,終究有股陰氣太盛的森森涼意。而山裏的風,卻是呼嘯而過的霍霍有聲。
一抬小轎緩行在山穀之中,約莫半個時辰,停在一座青瓦白牆的小院門前。看護的院丁聽見聲音,迎出來道:“是主子來了嗎?”
小轎裏出來一個身披湖藍色兜頭披風的人,院丁忙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引著那人進了小院。院丁引著他到了一間小房子外,指著裏頭道:“那人就在裏麵。”
小房子的門窗上都上了鐵欄,裏頭黑黝黝的如牢房一般,身披鬥篷的人徑直進了屋裏,地上鋪的全是稻草,有些潮濕的氣味,幾隻小小的黑蟲子在稻草間爬來爬去。屋裏還放著一個火盆,偶爾迸出幾點火星子。
“怎樣,肯說了嗎?”那人往裏麵走了幾步,出聲問道。
裏頭囚禁的人緩緩抬起頭,竟然是已經被毒死的汐澤。他此時被脫去了外衣,隻身著一件純白中衣,身上血跡斑斑,滿是鞭痕,想是已經受過鞭刑。
他冷冷睨了那人一眼:“哼。”
那人揭下鬥篷的風帽,竟是沐言。璟鑠從外頭搬來一把椅子,扶著沐言坐了下來,沐言淡淡道:“我知道你骨頭硬,但我也不想動用酷刑。畢竟,我不想殺你。否則我就不用隻給你灌下miyao而並非毒酒了。”
汐澤嗤笑:“你哪裏是不想殺我,你是還沒有從我口中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沐言平靜審視著他:“隻要你告訴我,你都查到了些什麼,是誰幫你查的?是文安勳,還是左熙銘和應錫天,或者是冉蘇煥和桓佑燦?隻要你說出來,我就放了你。”
汐澤慵懶一笑:“我不記得了。”
隱約有怒氣浮上眉間,沐言強壓著道:“別挑戰我的耐心。”
汐澤仰著臉,神色堅毅而清冷,嘴角的笑意卻是冷冽與不屑;“我記性一向不好,你知道的,我什麼都忘了。”
沐言狠狠咬了咬牙,臉上的怒氣旋即湮沒,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舒展的笑意:“你不怕威脅,不吃利誘,簡直就是個銅豌豆。不過沒關係,我總有辦法讓你開口。你要知道,我不殺你,但我能讓你生不如死。”
沐言使了個眼色,璟鑠會意,向火盆走了過去,盆裏的炭燒得通紅,冒著絲絲的熱氣,忽然劈啪爆了一聲,濺了幾絲火星出來,璟鑠拿起上頭放著的火鉗子,在手裏顛了顛,陰笑著朝汐澤走了過去。
汐澤不由得有些害怕,微微躲了躲,沐言輕撫著隆起的肚子,徐徐笑道:“慢著,我腹中的孩子可看不得這些。”
說著侍從扶著他起身,沐言踱步到門外,門緩緩地掩上,沐言舉眸,天將黃昏,漆黑的老樹殘枝幹枯道勁,扭曲成一個荒涼的姿勢。
一道殘陽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