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沐言召集了所有人在自己的寢宮裏，沐言的笑意帶了一抹光影的陰翳：“昨夜淅淅瀝瀝地下了場小雨，你們在宮中睡得還安穩嗎？”
佑燦笑吟吟道：“我倒是睡得熟，沒聽見下雨的聲音。”
安勳環視了一圈，躊躇著問道：“邊正卿不是叫了我們所有人過來嗎，怎麼不見譚鳳卿，他身體不適嗎？”
沐言微微一歎，神色轉而愁困：“原本是不想把這件事告訴你們，讓你們憂心的。既然文側卿問了，那好吧，我就把此事說出來，隻是你們一定不能張揚出去，讓外頭的臣民知道了不好。”
眾人紛紛答應了，沐言歎道：“其實知道了這件事，我也挺難過的。譚鳳卿用一種毒藥害死了藍正卿，昨夜我去問他，他竟愧急服毒自盡了，說來也怪我，若是不去逼問他，也就不會有這樣的事了。”
說著，他眼角似乎閃了一滴淚光。
滿堂嘩然。
安勳的手死死抓著座椅的扶柄，空氣中有膠凝般的滯緩與壓抑，庭院中的花香輕而薄地纏上身來，聞得久了，幾乎如同捆綁般的窒息。安勳唯覺得自己陷在了一張精心織就的天羅地網之中，口幹舌燥無力掙紮，隻由得冷汗涔涔而下，濡濕了麵龐。
汐澤死了？
不，他不可能自殺，是沐言殺了他！
一定是！
沐言關切道：“文側卿這是怎麼了？怎麼渾身是汗啊？”
安勳隻不言不語，恍若未聞，佑燦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臂：“安勳？你怎麼了？”
安勳心裏“咯咯”地響著，仿佛什麼東西狠狠地裂開了，他的聲音粗嘎得連自己也不相信：“譚......譚鳳卿的屍身在哪兒？我想去看看。”
沐言的停頓片刻，神色微冷：“譚鳳卿是服毒自盡的，口鼻盡是黑血，這樣的模樣被人看到了也是損了他的清譽，我便命人將他下葬了。”
安勳猛地抬頭，齒間迸出的語句清淩如碎冰：“汐澤好歹是鳳卿，還誕育了公主和皇子，邊正卿怎麼可以草草將他下葬？此事連皇上都不知道！”
沐言的眉眼間陰戾之色頓現：“你說的對，汐澤是鳳卿，還誕育了公主和皇子，難不成要叫滿宮裏的人看看他的死狀，讓他身死之後還被人說三道四，連帶著公主和皇子長大後也要被人詬病？”
“那也不能就這樣下葬，用棺槨盛殮了等皇上回來處置不是更妥當嗎？”
沐言怒極反笑，滿是戲謔之色：“好啊，你那麼想看，自己去掘開他的墳看吧。”
佑燦和蘇煥見情況不對，趕忙打圓場：“邊正卿別生氣，文側卿也隻是一時心痛譚鳳卿的死，並不是有意衝撞您的。”
沐言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看著眾人，眼神凍得如能刺穿人心肺的冰淩一般，他的語氣沒有任何溫度：“皇上政務繁忙，我不希望你們用這種事來讓她煩憂。若是你們敢在皇上麵前多說一個字，那麼，文側卿你的嘉樹公主，桓常榮你的肅羽皇子，冉承歡你的嘉名公主，就會像我的嘉晨一樣，死得不明不白。”
佑燦的聲音有些縹緲：“敢問邊正卿，汐澤去世了，那璿璣和致寧......”
“稚子無辜，在皇上回來前我會好好照顧他們，桓常榮不必擔心。”沐言的口氣淡淡的，像是說著一件極不要緊的事。
安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宮中的，佑燦和蘇煥看他神色不好，便一同把他送了回去，一路上他都是這麼訥訥的，神思飄忽。
到了宮裏，佑燦摸著他的手冰涼，趕忙命侍從給安勳拿來手爐取暖，又端了幾個火盆進來燒著，安勳還是一個勁的發抖，似乎不是凍得，是嚇得。
蘇煥握著他的手柔聲安慰：“沒事的，沐言也隻是跟你一樣有些急了，他不會真生你的氣的。”
蘇煥不明就裏，勸得不在點子上，安勳隻愣愣地搖頭：“不，他不會放過我，你們不知道......汐澤是怎麼死在他手裏的，我也逃不掉......”
佑燦嚇得臉色發白，趕忙捂住他的嘴：“這種話不能亂說。”
蘇煥心中陡然一沉：“你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
安勳怔怔的，唇上的血色慢慢褪了去：“沐言殺了符禹，是他殺了符禹，不是汐澤，不是他......”
佑燦和蘇煥腦子轟然一響，木在當地。
三人正驚魂未定之時，隻聽門吱呀一聲微響，閃進來兩個披著黑色鬥篷的男子，其中一人把鬥篷的風帽揭下來，正是安勳的心腹翟閔。
安勳定了定神，問道：“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