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尋不看則已,一看之下不覺臉色大變,驚疑不定地看著佑燦和安勳,久久躊躇不敢言語。佑燦見她神情不好,心下愈加疑惑,不由得與沐言兩人麵麵相覷。
“太醫有話不妨直說。”佑燦雙眉微蹙。
若尋滿麵驚慌,額頭滲出了密密的細汗:“常榮先別碰那衣裳,您仔細看看,那上頭有幾點極淺的乳白跡子,若不是懂得的人細瞧,一般人是很難發現的。微臣敢斷定,那是感染了天花的人的痘漿破裂沾染到了衣裳上。”
誰都知道,天花是極難治好的惡疾,一旦沾染極難幸存,尤其是小兒。
沐言的手顫抖著指了指安勳給自己的衣服:“太醫再看看這個。”
若尋仔細驗看一番,深深叩首道:“這些衣服上也是如此。”
佑燦和沐言兩人聽了太醫的話,驚得背上涔涔冷汗,不覺一同望向安勳,麵色如紙。
若尋眉頭一皺,突然想起一事:“主子們方才碰過衣服了嗎?”
佑燦和沐言點了點頭,若尋忙道:“快拿些熱水和烈酒來為主子們洗手,一旦染上可怎麼好!一會兒微臣再煎些藥來,主子們服下方能確保無虞。”
沐言冷靜了下來,定定地看著安勳:“文正卿這是什麼意思?”
安勳隻垂首,一語不發。
沐言的神色忍不住有些怨憤,吩咐下人道:“這個時辰陛下午睡應該起來了吧?去請陛下過來。”
尹妃正在符禹宮裏午睡,聽說佑燦宮裏出了事,著急忙慌的就來了,身後還跟著符禹。不到半柱香的時分,鑾駕就落在了宮門口。
“佑燦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沐言?安勳?你們怎麼都在這兒?”尹妃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坐在佑燦榻旁愣愣地看著他們。
佑燦靠在床頭搖搖欲墜,勉強支撐著道:“皇上,我沒事,文正卿他......”
佑燦停了下來,他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
沐言平淡地注視著安勳,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笑容,話語十分簡潔:“文正卿給嘉晨和肅羽送來了新衣,若尋太醫發現衣服上沾染著天花的痘漿。”
尹妃似是沒有聽懂,轉首看著安勳:“什麼?什麼天花?”
安勳還是一言不發,有片刻的寧靜,靜得讓人窒息。
尹妃倏地站起,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她的眼神落在安勳身上有些古怪,片刻淡漠道:“衣服拿來給朕看看。”
若尋捧著衣服跪在尹妃麵前:“皇上切勿用手觸碰。”
尹妃皺著眉仔細看了看,若尋解釋道:“那衣領上一點乳白色的跡子就是天花痘漿,若是這些衣服穿在小公主和小皇子的身上,恐怕整個太醫院所有太醫的醫術加起來都回天無力。”
尹妃的目光有些怔忡,語氣中已有了質問的意味:“這些衣服,安勳你拿來之前沒有仔細檢查一番嗎?這麼疏忽大意。”
符禹聽尹妃這話,似乎並不覺得此事是安勳故意為之,隻認為是他疏忽了,他的目光與安勳相接,帶著些警告。
安勳平靜地跪了下來:“臣並沒有疏忽大意,此事的確是臣有意為之。”
佑燦聞言一震:“文正卿,我和沐言一直都對你畢恭畢敬,從來不敢有一點冒犯,你何必這麼容不下我們?嘉晨和肅羽還是繈褓嬰兒,你怎麼能下得去手!”
安勳籠在袖子裏的手微微顫抖著,神色卻平靜如水:“你們一個個都有了孩子,皇上漸漸就疏忽了我的嘉樹,隻怕來日繼位九五的還不一定是誰,我賭不起這樣的萬一。”
尹妃頓時整個人僵在了那裏,渾身如臥冰上。怎麼會?安勳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尹妃死死咬著牙,不敢開口,她怕自己再問下去,會問出更多不堪的事實。
符禹在一旁恍若無意地問道:“文正卿久居深宮,是從哪裏得到的這些天花痘漿呢?據我所知,宮中並沒有得天花的下人啊。”
安勳的聲音有些疲憊:“前幾日我從宮外找來的那個廚娘,她的孩子就是得天花死的,是我讓她......”
“住口!”尹妃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怒喝一聲,看向安勳的目光中有龐大不可言說的震驚、心痛和憤怒,“我真沒想到,真的沒想到......”
不知過了多久,尹妃輕輕歎了一聲:“你回自己宮裏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