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宓病重的消息,是在佑燦有孕兩個多月的時候傳來的。太醫滿頭是汗,她說原本米宓隻是感染風寒,但現在天氣日漸寒冷,她被關在天牢裏也沒有太醫診治,病情愈發嚴重,現在已經臥床不起,隻怕是情況不好了。尹妃默默許久,終於決定前去看看她。
“你別誤會,我來不是因為原諒了你,我隻是覺得,咱們認識七八年了,我總得念著點舊情。”
尹妃還是沒有把米宓放出天牢,隻是在天牢裏鋪上了棉被為她保暖。
米宓雙目深凹,憔悴枯槁,瘦得竟脫了形,簡直如冬日裏的一脈枯竹,輕輕一觸就會被碰斷。米宓氣若遊絲:“多謝陛下還肯來看我。”
她仿佛想要笑,可她的臉微微抽搐著,半天也擠不出一個笑容來:“當日,我以為陛下恨毒了我,大概連我死了也不會過問一句。”
“我不像你,心狠至此。”尹妃到底還是心軟了,“我會讓太醫院最好的太醫來給你診治,你最好給我活著。”
米宓看著尹妃,猶豫著問道:“事已至此,還請陛下告訴我,我到底是哪裏露了餡,讓陛下知道了所有真相?”
尹妃冷冷道:“穎兒從鴿子那裏得知了此事必與你有關,而桓啟燦在你府中,以及你府中的密道不過是我買通了你的下人,她們將消息通報給了我。你猜猜,她們是更怕你還是更怕我?”
米宓眼中微有淚光閃爍:“陛下,我真的不想讓你傷心,我跟桓啟燦是有密約,但他答應過我,不會傷害你,我這才與他聯手。反正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你知道,隻有你的愛卿們死了,我們才能找到回去的機會。”
尹妃神色微冷若秋霜清寒:“那你告訴我,你和他是怎麼狼狽為奸的?”
米宓回憶了一會兒:“幾個月前,就是駱鳳卿頭七剛過的時候,那天夜裏,有一個蒙麵人,也就是自盡的任夔,他潛入我的府中,他說他是桓啟燦的手下。我當時很震驚,我以為桓啟燦已經死了。後來任夔把事情都跟我說了一遍,他說桓啟燦知道我想讓邊側卿死,所以願和我聯手,互相幫助。”
米宓費力地喘了幾口氣:“我後來問他,他怎麼知道我想讓他們死?桓啟燦說,我帶著帝燁軒出去打仗,隻要有我保護他,他就一定不會死,但他最後卻戰死沙場,那就說明我壓根就沒想讓他活著回來。”
“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留他在我府中,把那個密道也告訴了他,那天那隻信鴿飛來的時候,桓啟燦預感到事情不對,偷偷從密道溜了,沒想到你提前知道了密道的所在,定是你派人擒住了他,沒錯吧?”
尹妃緩緩點頭:“他剛從密道出來,就被禦林軍逮個正著,是汐澤擒住了他,把他押回密道,鎖在那裏。”
米宓無力地垂首,似是灰心到了極處:“這段時間,我被關在這裏,許多事也想清楚了,我想,老天爺這樣安排,定有他的用意。我注定是鬥不過你的,也注定是回不去的。”
尹妃笑意輕綻,似有憐惜之意:“我沒想跟你鬥。我隻是後悔,如果當初我對你有那麼一點防備,燁軒就不會死。但我不明白,是他執意要跟著你上戰場,這到底是為什麼。”
米宓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默默:“陛下,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但,絕不是現在。”
尹妃歎了口氣:“罷了,我們的情分也就到此為止了。”
次日,尹妃下旨,特赦米宓出天牢,重新住回將軍府養病,隻是還是庶人身份,沒有俸祿,尹妃給了她一些布帛和針線,讓她自食其力。
“我隻當是給我的三個未出世的孩子積福罷了。”尹妃如是說道。
尹妃的長公主嘉樹是在除夕出生的。那天是闔宮歡慶的日子。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無不精心打扮,花團錦簇,盛世浮華,傾人欲醉。歌舞升平,喜樂如海,整個嘉蔭殿被繁華浸染得淋漓盡致。尹妃和安勳坐在上頭,餘下的汐澤等人和滿朝文武大臣坐在下座,舉杯相慶,把酒言歡。
此時安勳已近臨產之期,肚腹隆然。原本尹妃是不想讓他勞累的,但這是她登基以後的第一個除夕大宴,若是身旁沒有正卿在,總顯得有些不合適。好在安勳的身體一向很好,尹妃也能稍稍放心一些。
尹妃一邊跟朝臣們說著話,一邊留意著安勳的神態,生怕他有一點不適。朝臣們也了解他們的皇帝的心思,祝賀的話除了國泰民安皇上萬歲之外,就是祝安勳平安誕下長公主。
因為安勳和沐言、佑燦都不能喝酒,所以尹妃特意囑咐了給他們單獨準備了燕窩牛乳。酒宴才進行到一半,安勳突然眉心一蹙,似是極痛苦的樣子,倒在了尹妃懷裏。
尹妃急得麵色鐵青,趕緊扶住了安勳,喝道:“太醫!太醫!”
殿中一片嘩然,尹妃把安勳送到了偏殿,太醫若靈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趕來,為安勳把脈後道:“回稟皇上,文正卿這是要生了,皇上別擔心,安心在外麵等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