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天下一分為四,四國林立,明爭暗鬥不休。鬥至酣時,君王不出國界為四國默認準則。昔年我國成孝皇帝與貴國琉帝相會於兩國邊境,尚需千萬人傳喚消息,二帝策馬遙望,未曾踏出各自國土半步。今貴國皇帝遠離內陸,遙居海上。本侯存疑不解,貴國難道不擔心君王,飲下這啐毒美酒,遭了暗算明算嗎?”
海波陣陣,緩緩道來,黑衣血花,深眸紅唇,邪魅狂狷……月白狹長雙眸透著難辨詭色,眼前之人,腹中韜略不減當年。然而她變了,不是當年明豔驕傲的秦貞,亦不是清冷悲涼的江憶雨……她已經徹底將自己此心拋入萬劫不複之地獄,化鬼成魔,堪比閻羅!
“古來天下四分,乃分陸上之地。今海上格局已現,國之邊境當延伸入海域。東離國願為天下先,劃分海域為領土,為天下重訂版圖!縱為世人詬病,此千萬世功勳,必將惠澤天下!”
海浪翻湧,雄心壯誌,月白長衫,纖瘦身軀,鷹眼狼圖……江憶雨自斟一杯酒,在月白注視下,一飲而盡。
“領土之戰,不過利益之爭。一國所謀無非土地富饒,風調雨順,邊境牢固,國富兵強之安泰種種。殊不知,世間之事,複雜多變,此刻所見,下一刻再見,已經不是原來模樣。如這美酒佳釀,毒在杯還是在壺?”
江憶雨起身,風吹衣動,黑衣墨發飛揚,走出巨石陰影,天高雲闊海浪聲隆。
“月相言之鑿鑿,願以一己之力立千萬世功勳。如此心高誌遠,可否飲下眼前這杯美酒呢?”
江憶雨側身遙望,嘴角含笑……
二人杯中酒,是龍衛從琉璃酒壺中所斟。毒酒沾之色變,可見這毒見血封喉,霸道得很!然而……同樣的酒,再斟一杯,親見她飲下無事。這毒是在酒壺還是下在了酒杯?月白心中蒙生無數念頭,諸多猜想……許久之後,他站起來,打開紅傘……
“本相不會做愚蠢的選擇,侯爺也沒有資格讓本相選擇!”
龍衛上前撤下了杯盞紅酒。江憶雨轉身背對著他,麵對茫茫大海,清冷的聲音帶著波折與起伏。
“月相多慮了!本來就沒有選擇。離皇必將葬於天海,亡於本侯之手。月相所謀,邀離皇而來親取本侯之性命,恐怕此計不通。”
軟劍出,銀光閃,酒杯落,紅酒頃刻變黑……生死無選,唯死而已!一個在光明之下黑衣奪目,一個在陰影之中月白似光,一個靜得駭人,一個詭得可怕。
離開了蛟龍島,雙腳踏上船板那一刻,月白隻覺雙腿乏力疲軟,差點沒站穩。今日之秦貞,心術之厲,心性之絕,遠勝於昔日之秦貞。她居然洞察了他的計謀,恍惚間,憶起那一盤未動之棋,竟是絕殺之局!推開欲來攙扶他之人,月白臉色蒼白的進入船倉中……拿起桌上的茶水,手卻依舊顫抖……若是方才他飲了酒,此命嫣在?有那麼一刻,在秦貞刺目的笑容之中,他想賭一把……
“我不能輸!絕對不能!”
……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月白!為什麼?”
癱倒在地的女子,捂著肚子,身下流出的鮮血染紅了精美宮裝。她璀璨的眼眸中是不可思議的絕望……
清朗俊美的男子目光複雜,無奈中帶著疼惜,更多的是狠佞。
“貞兒,秦家功高震主,皇上不會允許你生下皇子,這離國之天下,已經容不下權臣了。貞兒,舍子保母,我是為你好!”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月白,皇上不容秦家,已經顯見,我看得清楚。可是你呢?你的心呢?我看不清,真得看不清!寒王府拱衛恭州一戰,你為什麼要給我下毒?!朝臣一本本彈劾的奏折,可是你在背後操縱?!月白!皇上容不下我!難道你就容得下我嗎!”
月白不想她竟會與他當麵對峙這些事。若說這世上,唯一讓月白欣賞且願意追隨之人,便是眼前女子。可是……
“謀士,是超越君王之智的存在。貞兒,唯有站在權力之巔,才能實現家國抱負,你是懂得的。你我知己莫逆,你懂我!你該助我!”
“助你?以我之命助你?以我腹中之子性命助你?毀了秦家百年基業,以秦相之位助你?月白!你的野心太大了!你要的不是一國相位,而是帝王之位,亦非一國帝位,而是四國天下之主。今日,你害我。終有一日,你會害了皇上,會屠戮天下。我不會幫你,絕不會!”
淚落成珠,女子氣息微弱,白色慘敗,身下不止之血,一點一點消耗著她的意識,殘害著她的心……
“秦貞不死,必殺月白!”
月白憤怒離去,留下倒在地上的女子,感受著一個生命的流逝,體會著心之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