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美(國)東(盟)關係(1 / 3)

冷戰期間,東盟和美國之間是一種以軍事合作為主要內容的不平等、不均衡和單向依賴的關係。冷戰後雙邊關係發生了一些新的變化。

一、雙方在安全方麵的相互依賴程度下降

(一)美國的有限收縮和軍事存在的維持。

80年代末90年代初世界格局和東南亞的地區形勢都發生了劇烈變化。在世界上,東歐劇變,蘇聯解體,兩極格局終結。在印支,1989年越南宣布從柬埔寨撤軍。1991年關於柬埔寨問題的巴黎和平協議簽訂。1993年在聯合國監督下,柬埔寨舉行了全國大選。半個世紀來動蕩不安的印支半島終於實現了和平。越南與東盟各國改善了關係,並於1991年正式提出申請加入東盟。中國也先後與印度尼西亞、新加坡、文萊恢複或建立了正式外交關係,同東盟國家的友好關係得到了進一步發展。

在冷戰期間,出於對蘇聯和越南的霸權主義和擴張主義的恐懼,以及對中國的擔心,東盟各國在安全上一直竭力主張美國在東南亞保持強大的軍事存在。美國則利用東盟各國進行前沿防禦,與蘇聯對抗。但隨著冷戰的結束,東盟和美國共同麵臨的威脅已大大減弱,雙方在安全上的相互需求隨之減少。對於東盟來說,在東南亞建立“自由和平中立區”是其宿願,冷戰的結束為這一計劃的實現提供了可能性。該計劃的主要內容就是本地區國家實現中立化,既不與地區外大國結盟,也不與它們為敵。這樣,美國在東南亞的大規模軍事存在對它們來說就失去了原有的意義。而對美國來說,隨著原蘇聯威脅的消失,以軍事力量為主導製定國家安全政策已不合時宜,應將主要精力用於解決國內的經濟問題和發展與各國的經濟關係,所以有必要全麵削減軍事力量及海外基地。從東南亞撤軍是其全球戰略撤軍的一部分。根據美國1991年的部署,在1992年底從亞太地區共撤走15000人的駐軍,其中大部分原駐東南亞地區。1992年11月,美軍全部撤出了在菲律賓的蘇比克海軍基地和克拉克空軍基地。

但是早在布什政府時期,美國就曾多次表示,由於美國在東南亞地區有著重大的政治和經濟利益,這一地區即使在蘇聯解體後仍有不少威脅地區和平與穩定的因素,因此美國將不會完全從那裏全部撤出其軍事力量。1995年2月28日美國國防部發表的《東亞及太平洋地區安全戰略報告》中明確規定,停止執行從亞太地區削減駐軍的計劃。為了爭取東盟各國對其駐軍給予支持,美國還大肆散播“中國威脅論”,誇大中國國防預算,歪曲中國國防現代化計劃,利用南沙問題挑撥東盟和中國的關係。從東盟國家來看,其成員國多為中小國家,對中國也確實心存疑懼,而舊日的侵略者日本和西方的強鄰印度也讓它們感到不安。它們擔心美國如果在短期內迅速撤出東南亞,留下的力量真空可能會由這些地區性大國加以填補,從而造成地區形勢的不穩定。李光耀曾指出:“如果美國勢力撤出本區域,其他強國,例如日本,出於對它的商業利益和油輪穿行安全的擔心,一定會擴大其軍事力量。而日本的軍事擴張行動勢必引起其他大國的恐懼而競相模仿,最終破壞本區域的穩定。”所以東盟國家希望美軍的撤離是“在一個較長階段內逐步撤離的過程”。

基於上述考慮,美國雖然在戰略上表現出某種收縮傾向,但東南亞地區仍是美國全球安全體係和亞太安全體係的重要一環,為了維護其在全球和亞太地區的領導權,美國需要繼續把東南亞地區作為其在亞太保持前沿存在的一個立足點。因此,冷戰後美國在東南亞仍然保持了強大的軍事存在。一方麵美國仍然保留與菲律賓、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等國的共同防務條約,每年美國還要同泰國舉行聯合軍事演習;另一方麵通過與東盟國家簽訂雙邊協定加強了與東盟國家的軍事合作關係。1992年1月4日,美國根據1990年與新加坡達成的“諒解備忘錄”,將駐紮在蘇比克海軍基地的第七艦隊後勤司令部——第七十三特混編隊司令部搬遷至新加坡。馬來西亞為美國海、空軍提供了紅土坎海軍基地及設施。印度尼西亞和泰國則答應為美國軍艦提供維修補給服務。在菲律賓,美國仍可使用庫比岬空軍基地。

(二)東盟和美國在亞太安全機製上的合作與分歧。

在美國戰略收縮,其安全保護削弱的情況下,為了防止大國勢力填補力量真空,防止大國壟斷亞太地區的安全事務,消除地區安全中諸如核擴散、國家間隔閡、突發性事件等不穩定因素,同時也為了自身在國際上發揮更大的作用,東盟在冷戰後開始致力於東盟各國之間以及亞太國家間的多邊安全合作和對話機製的建設,試圖在中、美、日、俄之間起到“平衡作用”,推行以東盟為中心的亞太安全戰略。在東盟倡導下召開的東盟與對話國外長會議和東盟地區論壇(ARF)巳成為亞太地區多邊安全合作和對話的主要場所。

東盟與對話國外長會議在冷戰期間就巳存在,原本是東盟與西方“民主國家”商討政治、經濟合作的場所。1992年第四次東盟首腦會議後,地區安全合作提上了東盟的議事日程。東盟開始充分利用東盟與對話國外長會議來加強與地區外國家的安全對話。1993年東盟邀請中國、俄羅斯作為磋商夥伴國出席會議。1996年7月,又將中國、印度、俄羅斯三國升格為正式對話夥伴國。現在,聯合國安理會的所有常任理事國都巳成為東盟的對話國,這不僅提高了東盟的國際地位,而且為亞太國家與世界主要國家進行全麵國際對話提供了一條渠道。美國前助理國務卿洛德曾說:“東盟與對話國外長會議使東盟及其它國家的部長們會聚一堂,正發展成一個越來越重要的地區協商講壇。”

1993年東盟倡導在東盟外長擴大會議(PMC)的基礎上建立東盟地區論壇,成為亞太地區第一個政府間的區域性安全對話機製。目前它已成為擁有6個成員國、7個對話夥伴國、2個磋商夥伴國和3個觀察員國的“十八國(方)會議”機製。東盟地區論壇已逐漸成為在亞太地區實行預防性外交和進行政治與安全合作的重要建製。正如新加坡總理吳作棟所說:“東盟地區論壇把世界上主要強國帶進來,在與它們建立建設性關係上扮演領導角色。”

對於“東盟和對話國外長會議”和“東盟地區論壇”,美國一直給予支持和肯定。美國前國務卿克裏斯托弗認為:“東盟地區論壇可以在傳達用意、消除疑慮、建立信任以及最終解決衝突上起到建設性作用。”它為“東亞、東盟國家以及他們的外部夥伴一道協商本地區重大安全問題,提供了一個非常好的機會。”美國之所以支持東盟組織倡導的多邊安全對話機製,是出於美國自身的安全考慮。美國認為,冷戰後亞太地區安全角勢變得越來越複雜,對美國安全的潛在威脅是多種多樣的,僅靠美國的軍事存在和聯盟體製還不足以充分保障美國的安全利益。因此有必要促進多邊安全對話機製的建設,開展預防性外交,建立信任措施,以作為建設結盟和前沿軍事存在的一種輔助和補充辦法。

但是,東盟和美國在多邊安全合作和對話機製的建設上也存在著分歧。東盟希望“東盟地區論壇”成為一個以東盟為中心的亞太地區安全對話論壇,使亞太地區的安全結構按照東盟的設想進行調整,並最終成為亞太安全機製的載體。東盟的意圖十分明顯,力圖憑借現有基礎擴展在亞太安全事務安排中的影響力。美國雖然對東盟地區論壇的創建和發展都給予了肯定,但一旦該論壇出現超過大國勢力平衡、地區多極格局穩定的需要範圍,美國必定會出麵幹涉。對美國來說,它不會接受以東盟為核心的亞太安全體製。美國的目標是把它的“新太平洋共同體”作為建立亞太安全體係的主要框架,而隻把“東盟地區論壇”作為一部分納入其中,它的目的不是以一個機製掌管地區事務,而是自身是否能通過某一機製操縱地區事務、壓製其它有威脅的對手。因此,美國和東盟國家在亞太多國安全機製上還將不可避免地存在分歧。